这日沈青黛下了学未曾与众多熙熙攘攘着接连回家的官家小姐一同出了书院。
只自己自顾自拾级而上进了书院内的藏书阁,毫不厌倦地开始翻阅起各种古籍来。
只是有些令她惊讶的是,这藏书阁内许多书籍,里头都有裴惊竹字迹的批注。
况且瞧着许多未曾看过的书,都是裴惊竹抄录下来放进藏书阁的。
沈青黛心中思索着,看来他对女学所倾注的当真是不可估量的。
手上随意抽出一本古籍,正巧翻见了一本名为《水云玄鉴》的古籍,沈青黛一时间竟也看入了迷。
直至日落时分,因着遇见一处不解之处才停了手,细细思虑着,却不得要领。
忽然见一旁的注解上独属于裴惊竹的那般字迹,沈青黛心中计谋顿时一起。
如今书院大比在即,她正愁如何提高自己的文才水平呢。
这藏书阁里干净异常,又常见裴惊竹从前所爱各式书画,想来他应是常来的。
如此倒不妨用上一计,只端看他会不会打开此书罢了。
沈青黛心中思索着,便提起笔墨写下心中疑惑夹在书页中,只待自己下一次来藏书阁再翻阅此书。
看裴惊竹是否能为她解开心中谜题罢了。
时候已经不早,沈青黛瞧了瞧藏书阁四周,略一思索,将书放在了书案前的书架上,露出一小截,这才匆匆回了秦府。
再来此地时,沈青黛认真瞧了瞧这本《水云玄鉴》的位置,眼瞧着与当日并无什么不同,才伸手抽出此书。
沈青黛翻开书页,却瞧见原本该是她留的疑惑的那张字条已经不翼而飞。
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纸信笺:
问沈娘子安。
建宁十七年季秋,某在藏书阁避雨,雨点叩着窗棂的黄昏,无意间抽出《水云玄鉴》此书。
忽见书内多了一方素笺,认出字迹,原是沈娘子有惑未解。
藏书阁内青瓷碗里的龙井茶芽舒展沉浮,水雾袅袅间,某便仿佛望见沈娘子执卷蹙眉的模样。
沈娘子书笺中问及《水云玄鉴》第三卷:“九曜归墟”篇,某曾在紫霄阁残经楼见过孤本。
那书用璇玑篆体写成,寻常解字法根本无从破译。当年有道家师祖玄微真人说过,这篇文字暗合北斗七星二隐七现的规律,须用洛书九宫图来推演。
比如“荧惑守心”这句,并非指天象,其实是在比喻人心的七种情感变化,须等到“离火生坤土”的契机,才能参透其中真意。
前些日子某偶得前朝太史令的批注残页,方知”归墟”原是三重境界。
首重肉身湮灭,次重魂魄消散,三重。。。。。。此处被虫蛀了,我用松烟墨补上“道法寂灭”。
沈娘子若得空,不妨从藏书阁中寻得《河洛星图》登外头望月台,待檐下煮雪烹茶时,或许能借二十八星宿的方位,解开“玉衡西沉”的谜题。
这几日山间新笋破土,采了些用去年收的秋露煨汤。
忽然想起当年在青山外论诗,沈娘子你说“竹节空心方见禅意”,如今某细品《水云玄鉴》玄机,竟与禅理殊途同归。
当日铜漏已过三更,孤灯映着砚台里半干的墨,恍惚是沈娘子从前那日鬓边点翠簪子的微光。
某一刻不曾忘记。
随信附上《璇玑推演图》一卷,还有去年收的梅花冰片笺。
望月台畔的辛夷花开得正好,重重叠叠压弯了枝条,倒像沈娘子笔落书笺时广袖无意扫落砚台的模样。
裴某敬上。
庚子年九月十一日。
沈青黛一字一句读完,却忍不住有些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