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手指捏着酒盅,正要抬手递至唇边时,耳边响起一冰冰凉的声音:“听次丹巴珠说,上次宫宴时公主饮醉卧桌了?”
说话的人是禄东赞,看似随口道出的话,却听得李昔指尖微微一颤,纯透晶莹的酒水泼洒出盅的边缘,沿着手上的肌肤缓缓滑落。
这个次丹巴珠还真是个大嘴巴
闻言,李昔横眉瞅向次丹巴珠,似笑非笑:“使臣还是那么的喜欢说话?”
次丹巴珠正抬眸,目光无意间与她的眼神接触后,顿时一口酒含在口中上下不得。。。。
【第039章】
“噗”直至盯得他一口酒水不得不喷出来,咳嗽到脸红耳赤,李昔这才稍解心中怨气收回视线,轻声慢慢道:“使臣大人说的可是那次庆功宴,既是喜庆的事,那自是一醉方休才可尽兴。”
“对,对对。”次丹巴珠连声应道。
禄东赞饶有兴味地冲她一笑,她却盯着眼前的酒,再没饮下去的欲望了。
败兴之人,非他莫属。
这时,李泰笑道:“任城还象个孩子一样。比不得文成公主一星半点。文成公主声名远播,以至刚受封不过两月,便有天竺、大食、仲格萨尔以及霍尔王等同时也派了使者求婚。你再瞧瞧她,谁敢娶这么一个任性的公主。”
李昔听着李泰的话,暗叹他言语巧妙。既赞了文成公主贤德,又婉转告诉吐蕃使臣,此次求娶公主,并非一帆风顺的。甚至还指出她是一个没有人敢要的公主,因为任性,骄纵,暗劝吐蕃使臣莫打她的主意。
这便语言的魅力所在吧。同样一件事,从不同人嘴里说出必会有不同的效果。仅这点,李昔就要甘拜下风。
禄东赞低眉淡笑着抚弄着酒杯边沿,却是不语。次丹巴珠转了转眼珠,起身将李泰杯中的酒满上,“来,小臣敬魏王一杯。”
李泰的目光从禄东赞的脸上溜过,举杯与其对饮。
李昔抬了抬眼眸,望向月光射来的方向。天高月朗,无星的夜晚,显得月色分外凄凉。眸光落下便对上一对含笑的黑眸,眸子里的笑意隐隐沉沉,仿佛诉尽千语,又仿佛什么都不必说。
哈哈哈……
李泰畅笑道:“使臣好酒量,来,大相,我们喝一杯”
禄东赞的目光稍一停滞,马上转了过去,对着李泰遥举酒杯。
“月赏过了,陪宴的酒也饮过了,请恕任城有事先告辞。”李昔冷了声,不等他们三人的回答,便急急地转身朝殿外走去。
“公主,慢点。”蝶风随在身后,唤道。
李昔却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往前冲。
蝶风也不再唤她,叹着气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李世民看着各国前来求娶公主的使臣,不禁有些头痛。
文成公主只有一个,偏他们都要求娶于她,这该如何是好?
李昔心里明白,文成公主能有今日的名望,一半是因为她自身确实优秀,另一半则要归功于李泰的大力“宣传”。将各国使臣的目光都放在文成公主身上,她受注意的程度就会少一些。这也是一个变相的保全方式。
李昔当然知道这个盛大的求婚队伍中哪个是最后的赢家。可关键问题在于,历史上那个“六难婚使”的六道题究竟是什么?
李昔道,为了公平合理,不如让婚使们比赛智慧,谁胜利了,便可把公主迎去。这可谓不是办法的办法了。李世民也觉得可行,可问题来,那六道题该如何出呢?李世民又是大脚一踢,将问题皮球踢给了李昔。责令她三天时间想出来。
在这世上能知道些眉目的,只有袁天罡。
当李昔风风火火地去寻他时,他却不在长安,带着孟飞远游去了。
李昔想着出算术,但又一想,不行啊。万一禄东赞的算术不好,可不就是违背了历史嘛。
万全之策,还是应该找到那六道题才是。
晚风拂入,一室素色丝绡帷帐在冷风中摇曳起伏,窗棂处垂满了白锦流苏,翩跹舞动,翩跹舞动,宛若数不清的玉蝶缠绕在飞。小巧的玉兰花朵在角落里怯怯绽放,浓郁清香随着自窗外飘入的清冷雨气缓缓弥散,空气里透着一股缕缕沁心的幽淡。
“公主,若是想不出,就先不要想了。早点休息吧。”蝶风为李昔披上斗篷,轻声劝道。
李昔点头,声音带着些许疲惫,“你也累了一天了,先进去休息吧。”
蝶风深知她的脾气,低声嘱咐她几句,先回去了。
入夜时分,天空已被哀凉墨色吞没,行宫各院绣红的琉绸宫灯一盏盏点起,似天际升起了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又那样远,远不可及。李昔坐在秋千之上,随着秋千的前后摆动,景物拉近又退远。叹口气,停下秋千,正起身欲要离开时,视线却陡然一花,面前覆上了那突如其来放大了的银色面具,带着清冷的银光,看得她不禁一个激灵,一瞬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白袍干净明快,墨发随意束起,风流绝美的容颜,宛若绽放在夜空下的妖媚芙蕖。他竟然换上了大唐的服饰。
李昔怔怔望着,突然觉得心在怯懦地颤抖,正害怕得想要狠心离去时,他笑中含情:“昔儿,又想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