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齐玉璇被林老夫人握着的手动了动,反握了回去。
这十来日的相处,她早就觉出林家如今的状态割裂得很,林老夫人只占了一个老祖宗的名头,实则底下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盘算,只在她跟前表现得和睦团结。
“外祖母,在去彻查官署之前,玉璇有一事想先请教您。”
她说完,扫了一圈屋里站着的下人们,林老夫人立刻会意,摆手让他们出去候着。
待屋里只剩下祖孙两人,齐玉璇才松开林老夫人的手,退后几步作势要跪下。
林老夫人着急去拉她:“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避开了林老夫人的手,齐玉璇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垂首盯着地面:
“外祖母,若有朝一日树生病枝,是当断腕自清,还是护朽木共沉?玉璇尚且年幼不经事,还请外祖母解惑。”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林老夫人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先起来吧,孩子。”
这回,齐玉璇颔首起身,不过没有坐在林老夫人身边,而是站在原地,以对立的姿态,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罗汉床上神情疲惫的老人。
林老夫人手中的檀木佛珠没有再拨动:
“若真到了那时候……你身为皇家钦差,自然事事需以天下百姓为重,只是法网不外乎人情,还望看在你外祖父曾经为齐国鞠躬尽瘁的份上,饶那些不肖子孙一命……”
林老夫人声音发颤,眼中泪光闪动,再难继续说下去。
“外祖母悉心教诲,玉璇明白了。”
齐玉璇没有说再多安慰的话,转身便走出了屋子,踏入冬日惨淡的阳光之中。
林老夫人也许并不是知情者,但是她定然猜到了林家背着她在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甭管族中子弟有没有出息,但凡族人根深枝茂,便总会龙蛇混杂,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
次日,林府来了一队披金带甲的兵士,为首的人自称是夏侯将军独子,奉圣上和父亲之命,带兵来助陇西巡抚彻查贪官污吏。
林府的门房见这一队沙场上下来的兵,个个目光如炬,身上煞气浓重,哪怕为首那个少年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也不敢耽误时间,小跑着去里面回话了。
见到夏侯胤,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齐玉璇没有让人进林府,而是直接乘马车出来了。
半年多前见过的小少年还是一副开朗热忱的表情,只是眉目深邃了一些,身量也抽条了,一下马,先是结结实实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夏侯胤拜见陇西巡抚!”
他没唤她长乐郡主,只喊她陇西巡抚,齐玉璇抵着马车车窗帘子笑了笑:
“难为你想到我对这官衔正新鲜着,快平身,上马车来说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