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桃花开得早,二月初,温暖的京城深巷就有几棵迫不及待地绽放了花苞。
三年一期的春闱也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从二月初六到初八连考三场,贡院方圆百米皆戒备森严,寻常车马路人都禁止通行,唯恐发生什么暴乱、作弊影响考生发挥的临时情况。
谢家如今搬到了城东,虽然还是赁的院子,不过好在距离贡院不远,谢停舟去考试不必雇车,只需走一刻钟便到了。
他没让姨母和妹妹相送,兀自拎着为考试准备的挎篮出门,准备一边走过去,一边在心中默默温书。
大门打开,乍暖还寒的春风吹了满面,谢停舟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就看见了停在自家院子门口朴素宽大的马车。
车里坐着的女娘正挑着帘子,素白的皓腕露出半截,招呼他快些上车。
谢停舟刚刚还平静从容的心立刻乱了几分。
“郡主实在不必亲自过来。”
他与长乐郡主隔着几个人的座位,手握成拳放在膝头,垂眸盯着自己刷洗得干干净净的素布鞋尖。
“我只是约了友人去踏青,顺道想起来你今日科考,便来捎你一程。”
齐玉璇这段时间不是在学习算账管家,就是和几个小姐妹出去将京城玩了个遍。
上辈子待字闺中时一直为着家人兄长殚精竭虑,这辈子没了那些糟心的人,她要玩个痛快。
今日便是她与郑颜灵、赵眉二人相约去庄山脚下的郑家田庄跑马游玩,出门路过贡院见那边已经驻守了麒麟卫,一问才知今日便是春闱科考的第一日,便改了道往谢家临时赁的小院而来。
谁知话一出口,垂首坐着的谢停舟却抿了抿唇角。
“你不信?”
谢停舟:“郡主如此说,行之便如此信,只是如今天色尚暗,郡主还愿意顺道而来,行之感激不尽。”
齐玉璇看着他这幅别扭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不过这辈子她已决意不会再嫁他,自然也懒得迁:
“我供你读书吃药,是觉着你乃可造之材,不说为人如何,至少往后为官定会刚正不阿,一心系民,你却总觉着我居心不良,谢行之,你到底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还是觉得谁靠近你都是有所企图?又或是,两者都有。”
这番话说得又尖锐又刻薄,与百姓之中一贯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的长乐郡主形象大相径庭。
谢停舟迄今也无法理解,对方这带着敌意的橄榄枝究竟为何要抛向自己。
长乐郡主不喜他,他最初还以为是因为那场萧家四姑娘授意的未成功的偶遇,后来才发现不是,她似乎对他了如指掌,又敬佩又厌恶……
每每想到此事,他总是会立刻捧起手边的书看,逼着自己看书来转移心神,可今日两人共处一辆马车,避无可避。
“郡主言重了,行之不敢如此觉得。”
他说完,马车车轮一圈圈地碾过巷子里铺的青石板砖,带着整个车身都微微晃动,这是通往贡院最近的路,他们独处的时间不多了。
“郡主,行之有一问。”
齐玉璇抬手,打断了他。
“待你考中了一甲再问,否则在那之前,你所有的问题我都不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