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微笑着挂掉电话。姑娘是想家了,她心想,女儿需要妈妈了。要扮演一个安慰他人的角色,对她而言有些新奇。在埃米莉的少女时代,萨拉一天到晚忙于工作,经常疏于倾听女儿的烦恼。不过,只要愿意改变,永远为时未晚。她重又想起她的泰式蒸饭,一看,已在微波炉里冷若磐石了。
她正吃着,鲍勃回来了。他看上去心事重重,进厨房时敷衍地和她打了声招呼。鲍勃高高瘦瘦的,剃得短短的胡须日渐花白。几小时的长途劳顿,让他的校长制服看上去皱皱巴巴的,一只袖子上还留有几处黄澄澄的白板笔的痕迹。他打开一扇橱柜,一只手沮丧地伸进头发里。
“又没有咖啡了。我昨天就说了。”
“那种东西你喝得太多了。对心脏不好。”
“我心脏好得很。”他关上橱柜门,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啤酒,转而盯着萨拉正在吃的塑料盒饭。“有我的饭吗?”
“冰箱里找找吧。有几份速食、比萨饼之类的。”
他拿了一份咖喱鸡,在玻璃纸上扎了几个洞,放进微波炉里。
“欢迎回家,鲍勃。”
“什么?”萨拉从她正边吃边看的一份文件上抬起头来。那是一份庭审记录整理稿,涉及18年前的一桩谋杀案,她这周就要去伦敦处理这个案子。此案案情复杂,很吸引人,是她经手的第一个上呈刑事上诉法院的案子。如果能打赢这场官司,那将是她职业生涯中一次巨大的飞跃。她一脸茫然地盯着鲍勃。
“没什么,我只是欢迎自己回家而已,因为其他人好像都没什么兴趣。”他把酒倒进玻璃杯里,无比专注地看着顶上的泡沫。
“你知道吗,我这一天也不容易。”
“真的吗?那就是说没什么新鲜事了。”微波炉“叮”一声响了,他打开抽屉找了一把剪刀。然后把装着咖喱鸡饭的塑料饭盒拎了出来,剪掉了外面的玻璃纸。蒸汽烫着了他的手指,他咒骂一声,连忙把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冷水冲洗,舒缓烫伤。接着,他把塑料盒里的咖喱鸡饭倒在盘子里,坐到餐桌旁吃了起来。勉强咽了几口后,他放下了叉子。“我有时会想,回到家吃上一顿像样的晚餐会是什么滋味,从烤箱里端出热腾腾的家常菜,而不是这该死的塑料盒饭。看到有人笑脸相迎,哪怕是……”
萨拉把资料往旁边一推,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鲍勃。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说真的,相当不错,不过回家时又遇上了大堵车。格林哈默顿在挖路。警示牌上说要持续四周。我每天至少得再多耽误一个小时。如果当初听我的搬去……”
“那事儿就别再想了,鲍勃。都说了十几次了。”
“我每天还是得走那条路。”
萨拉叹了口气,仔细地打量着他。他面色苍白,额头的皱纹清晰可见,他一累就会这样。可是,除了疲倦,他的脸上还有其他东西,她不禁有点担心。“鲍勃,我们现在非得吵上一架吗?”
这问题只是打个比方,但鲍勃却假装当真了。他舀起一勺咖喱饭,认真细看了一番,随即又放下了。“是的,也许我们真该吵一架。”
“什么?拜托,鲍勃,我们都很倦怠了。”
“相互倦怠,这是你想说的吗?”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