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沈鸯第二次来火葬场,站在荒凉偏僻的大门口,身影和年幼的小女孩重叠。
第一次,她来接妈妈的骨灰。
第二次,也是接妈妈的骨灰。
不到30岁,她失去了两个母亲。
一米六几的爱漂亮爱打扮的中年女人,如今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
款式和照片是沈鸯挑的。
夫妻俩没有孩子,亲戚朋友也少,葬礼很简单,姜以庭和阿蘅得到消息,赶过来忙前忙后。
几个人站在坟墓前,谁也没说话,沈鸯抱着琵琶在墓碑旁边坐下,离得这样近,就好像当初茶馆里头,两个人并肩而坐。
手指拨弄,弹着师父教的第一首曲子。
往事历历在目,女人的教诲和关心言犹在耳。
一曲毕,沈鸯泪流满面,“真是生疏了。”
阿蘅也哭,她同钟梅君虽然没有师徒情谊,却也受了很多照顾,颤声说:“师父急得团团转,要打你手心呢。”
风扬起尘土,刮向远方。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鸯丧失了食欲,完全感受不到饥饿,也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大叔来找她,从兜里拿出一张合照。
两个人穿着旗袍,怀里抱着琵琶。
左边的年轻女生比着剪刀手,笑容略微拘谨,旁边女人笑盈盈地抬手,大方朝镜头打招呼。
两个世界短暂相接,枯竭的眼睛再次湿润,沈鸯轻轻抚摸女人的脸庞。
真漂亮啊。
大叔说:“留个念想吧,日子总要过下去。”
沈鸯点头,小心翼翼把照片放进包里。
短短几天,面前的男人头发灰白,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苍老。
“对不住。”
大叔和她道歉,“当年我让你师父别多管闲事,我不想她为你费时费心。”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你陪在我们身边,要不是你,我和梅君撑不到这个时候。”
沈鸯摇头,“我只是做该做的事情。”
大叔一开始警惕和嫌弃她感受得到。
可有一次她发烧去诊所拿药,大叔恰好在和医生唠嗑,见她进去愣了几秒,转身说要出去溜达溜达。
开完药出门,大叔喊她过去,塞了两罐水果罐头给她,透明的玻璃瓶装着,一罐梨子,一罐菠萝。
附近有小孩生病,父母总会买罐头给她们吃,那个时候便宜的一罐要三块钱,贵的要五块。
沈鸯小时候总是暗自羡慕,她感冒发烧只能捂被子喝凉水。
没想到自己生病也能收到罐头,冰冰凉凉的梨罐头很好吃,她把汤都喝光了。
童年时期的遗憾,被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补上。
大叔拿出一个旧款的首饰盒,“原本是要一代代传下去,我和梅君命里无子女,放着可惜。”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缠着红线的银手镯,外头雕刻一支梅花,看起来是有年头的东西。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嫌弃的话,你收下吧。”
沈鸯没有拒绝,郑重地收下。
人死后有许多手续要办,去疗养院办理退钱事宜,之前那五十万还剩下不少,工作人员看了眼金额,为了确保安全,打了张单子给沈鸯确定。
“全部原路退回吗?退款账户确认一下,确认无误你签个字,身份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