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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都称赞说:“温小姐长得真好!”
没见过面的又故意问:“方博士,温小姐是我们学校聘的新老师吧?真年轻!”
“开学还早,温小姐就来报到呀?”
漱玉只得说:“游校长和方博士替我联系了沙坪中学的教职,我现在要去应聘。游校长和方博士,在少城时我们就很熟,我还是思礼的老师呢,所以我现在先来看他们。”
太太们就热情地说:“游校长既然不在,就先到我家里去歇一会,喝杯茶吧!”
“不如暂时到我们家去,近,就在这里。”
漱玉一一都婉谢了。
太太们围着漱玉又说了一会,因见方止戈一直站在旁边,虽然面带微笑,却没有搭腔,都猜到他一定已经很不耐烦。太太们对方止戈都有几分敬畏,于是就散了。
漱玉眼看着她们走向蕉林中的小楼。
当她目光收回时,方止戈笑道:“你想问慎敏为啥会住在这里。住小楼的教授都是留过洋的,不然就是名教授,且带着家眷。每幢楼是住的两家,分住楼上和楼下。而慎敏因为不带家眷,所以他几次拒绝了总务处的分房。
“至于我,虽然是单身,但是慎敏和总务处都特别的照顾,我也不像慎敏那样一定要推辞掉,所以我一人也占了一幢楼的楼上,六七个房间。”
漱玉打量游校长这两间屋,一间是游慎敏自己的卧室兼书房,一间是两个孩子的卧室。另有一间厨房空着,没有锅灶和炊具。
她问:“思礼和思信呢,还住在亲戚那里呀?”
两个孩子住在渝州北碚游慎敏的亲戚,一个姓白的表兄那里,这也是方止戈曾经告诉过她的,游慎敏在信中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事。
方止戈点头道:“他们一直在北碚。”
“北碚在哪里?有没有遭轰炸?”
“也有轰炸。现在日寇面临灭亡,正在作垂死挣扎,渝州找不到一块没有挨炸的地区。北碚就在这条嘉陵江的上游,有好几十里吧。因为离市区远,比我们这里更安全一些。”
漱玉站在窗前,她表面虽然掩饰着,但心里很伤感。游校长公干去了,哪天去的?总不会是今早上吧?
刚才方博士倒的开水,还很烫,明明是今早上烧的。她真想问问方博士,但又怕问,他明可讲清楚的事情偏不讲,总有他的原由。她不想盘根究底问他使他难堪。
方止戈此时也觉尴尬。他虽然是奉命说谎,抱着善意,但是对像漱玉这样的姑娘说谎,总有些欠疚。
漱玉道:“方博士,我无论过去现在都让你操了不少心。今天吧,本来在假期里你一定有自己的事,可是你却被我的电报拴住了。”
“哦,我情愿!坦白说吧,我这一生,你和慎敏,你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够拴住我。也只有你们两人中的一个,才拴得住我。”
他说话的神情和语调都很真诚。漱玉听了感动不已,竟忍不住想上前去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和亲吻,如果这除了表示感激之外,不含其他意味的话。
大名鼎鼎
谢娘自搬家到鹿回头,镇日无事,成了妇救会活动的积极分子。妇救会常去机场慰问空军,帮飞行员和后勤人员浆洗缝补。
有个名叫符坚的驱逐机中队长,本是有飞行经验的华侨,驾着家族捐资购买的飞机回国参战。他皮肤黝黑,体态精瘦而有肌肉,五官明亮有神,能操英语和法语。
飞行员中华侨也多,可是像他这样飞得很好,战功赫赫,平时又显得温文尔雅的殊不多见。他虽然从来没有衬衣破了请谢娘她们补的情况,每次见了都微笑和她们打招呼。
谢娘无时无刻都有件事情揣在心里,便是杜芊的婚事。
这时期,姑娘们每从宣传画上、每在睡梦中,或每在街上看见就脸红心跳的人,除飞行员还有谁!
但丈母娘择婿多少有些不同。尽管丈母娘虚荣心较女儿或有过之,但她时时不忘脚下,不会一直在天上飘。
无论女儿和母亲都晓得空军飞行员是最危险的职业,据说每次升空十架飞机只飞得回来四五架。女儿泪流满面对母亲喊“死我也要嫁他!”母亲只能背地里苦笑。
即使如此,因为符坚在空军、甚至在民间传说中像一尊神,像九头鸟,像钢铁铸的——说的不是飞机,是他本人!
谢娘见了他就心慌,想一把将他抓住。杜芊才十八岁呀,她怎么就觉得像火烧眉毛了呢?
这天妇救会去机场慰问,接着又来了一群举着“僧侣救国团”旗帜的和尚尼姑。这些僧侣救国团的成员经过训练,都不怕上火线,和尚能去抢救伤员,女尼能在战地包扎。
他们来了逢人就散发“十方善男信女声讨日寇恶魔文”,然后就在军营敲着钟磬念诵,军营的人事情不急的,都聚拢来听——
“……自从日寇动炮火,锦绣河山尽烽烟。无数同胞被屠杀,妻儿离散家不全。日寇生长岛为家,为何佛性比人差?我佛历来戒贪杀,日寇杀人乱如麻。我佛原来戒邪淫,日寇淫人反自夸。如此淫恶不知悔,假悬佛像拜菩萨。
“十方诸佛看分明,六道轮回岂容情,日寇自然地狱走,千声求佛佛不听。奉劝善男信女们,要把恶魔一扫平。大家举起降魔杵,个个踊跃来从军……”
文夹白的咒文直捣日寇之邪恶本性,号召扫平恶魔,出自僧侣之口,较出自普通人之口,更有一番感人的力量。
符坚将收到的符咒礼貌迭好放进口袋,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