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替朱文忠哥哥叫屈,为这点小事打了一百五十棍?父亲太狠了。
马秀英说:“你文忠哥哥也有不是,没有谕旨擅自回金陵,这是犯军纪的。”
朱标问朱文忠:“屁股都打烂了吧?我看看。”
朱文忠说,若不是刘伯温出了个主意假打了几十棍,说不定打死了。
门帘子一掀,朱元璋进来了,这大出朱文忠意料。
朱文忠想挣扎着爬起来,朱元璋说:“别动。”他从云奇手中接过一包药,说:“这种粉末止痛效果最好。”他亲自动手给朱文忠上药。
马秀英说:“我来吧。”朱元璋坚持由他上药。
朱标说:“你不打哥哥,屁股不会有伤,又何必来上药?”
朱元璋说:“打他,是为公事;上药,是为亲情。二者不能混同,公私不明,良莠不分,怎么能公平?”
衣服褪下去后,朱元璋看了看伤口创面,立刻说:“有人做了手脚。”他目视马秀英,“杖打他时你不是赶来了吗?至少有一半的板子不是打在文忠屁股上的,你敢在我眼皮底下徇私?”
马秀英很窘,说:“我没有……”
朱文忠说:“别为难母亲,是伯温先生吩咐下来的。”
朱元璋脸色好看些了:“这刘伯温,倒会送人情。”倒没有深究的意思。他又开始往伤处抖药粉。
朱标故意问:“父亲要把刘伯温也抓来打一顿吗?”
“那是打不得的人啊!”朱元璋煞有介事地说,“他连我的官都没当过,即使有过,也不好意思打哟。”
朱标似懂非懂地望着他。
朱文忠说:“父亲,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我有话还得说。”
朱元璋坐下来,两眼痴呆呆的。他说:“不必说了,你要说什么,我都清楚。”
沉默片刻,朱元璋又说:“文正是谁?是我侄子,却比儿子还亲,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是啊,他会不心疼吗?
朱元璋不由得想起了朱文正早亡的生父。
朱元璋从小和他父亲相依为命,冬天给东家放牛,没有鞋穿,脚冻得不行,哥哥就让他把脚伸到他怀里去暖着。他把东家的牛放丢了,哥哥揽过去,说是他放丢的,替他挨打……他曾发过誓,一定好好待文正,这是报答他的哥哥呀。
朱标、朱文忠都看到了朱元璋眼里的泪水。
朱标摇着朱元璋的腿说:“那父亲肯饶恕文正哥哥了?”
朱元璋没有回答,突然痛哭失声,一家人全都哭了。
朱元璋此时想说又不能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能办,却不能办。这是痛苦的渊薮。
第五十四章
我能救你,却又不可救你;我能让你活,却不得不让你死,这是混合着最大限度爱与恨的情愫吗?让幼年王子们看着亲人被吊死,这是残酷的以儆效尤吗?让此吴王去处置彼吴王,究竟谁是伪吴王?
转眼间,云奇已是太监中的元老了。后宫日益扩充,原有的太监不够用,便决定在民间招用,当然第一关是可靠,然后才谈得上阉割。
经过严格筛选又经统一阉割后的小太监们,进宫前还要最后一次“验明正身”,云奇就充当这个检验官。
后宫太监房门口,新竖起一块牌子,朱元璋亲笔手书“内官干预朝政者斩不赦”。这是一条明训,朱元璋是汲取了历代宦官干政,致使朝纲崩坏、天下大乱的教训,才有此严格限制的。
眼下这群刚刚割去了生殖器的毛孩子,虽然已步入阉者行列,却没人理会那块戒匾字面的含义。
一群半大孩子排成一列长队。
云奇威严地坐在院子里一张桌后,旁边有人在纸上做笔录,有人站在一边唱名:“李玉——”
一个孩子出列,走到云奇跟前,红着脸解开裤子,云奇向裤裆里一望,平平的,只有一块疤,他说声:“过!”
做记录的人便在名字下画一个对号。
唱名人又叫:“朱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