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师闻言当即冷声一笑,弯腰捡起地上一份血书,目光似箭般开口,“这里有一份名单,上面清楚的记录了一切,昨天晚上,少说有数十人在鹤鸣楼看到了太子殿下,而有趣的是在此之前,殿下与王将军的得力干将李校尉正好在这里刚刚凌…虐致死了八个平民百姓,而理由却是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他一下,所以他李校尉就直接对这八个人动了炮烙之刑,当时太子殿下可就在现场,试问若没有后台撑腰,李氏区区一个校尉,怎么敢随便动用陛下当年早就废除的刑罚!?”
这话一出,本就惊讶不已的在场人直接都听懵了,这李校尉究竟是猖狂到什么地步,才敢私下对人用炮烙之刑,甚至对象还正是大晟自己的子民!?
“咳……咳咳!”老皇帝一听这话一口气上不来,剧烈的咳嗽一声后陡然跌在了龙椅上,看着桌子上呈上来的一沓“血书”,上面清楚的记着这么多年来李校尉的种种恶行,还有昨夜亲历聂毅在场的种种,证据如此确凿,他一时间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你、你干的好事!好啊,太子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老皇帝手指颤抖的直着聂毅的?子,眼睛都气的一片赤红,此刻聂毅庆幸自己还留有后招,见状赶忙开口,“父王,是,常太师说的对,昨夜儿臣的确去过鹤鸣楼,但并非是去助纣为虐,而是要亲手将李校尉绳之以法!”
“昨夜得知李校尉在鹤鸣楼为非作歹的并不只有常太师一个人,儿臣在第一时间知道后,当即怒不可遏,直接就去了鹤鸣楼准备将他绳之以法,为此还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这一点相信也有不少人都可以作证,儿臣从小深受父王教育,自知上位者一定要勤政爱民才能民安国盛,像李校尉这种军中毒瘤,儿臣连容忍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与他同流合污。”
“昨夜儿臣已经砍了这恶徒的脑袋,本以为退朝后可以私下跟父王您承认错误,谁知却晚了一步,儿臣现在就可以将李校尉的项上人头呈上来,以示清白!”
这话说得悲怆恳切,再配上聂毅那张刚毅的脸和泛着血丝的眼睛,当真很难让人把这个印象里勤政沉稳的太子与草菅人命的恶行联系到一起。
一时间,在场不少人都有些动摇了,虽然眼下事实已经铁证如山,但说到底火又不是聂毅放的,百姓也不是他打的,如果非要给他追加罪名,无非就是一个监管不力,管教不严的连带之罪,这也犯不着上升到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地步吧?
趁这个时候,一众太子党纷纷站出来,将所有罪责通通推卸到李校尉身上,好像聂毅从始至终都是被这“血书”冤枉了一样。
看到此情此景,聂暻面无表情的脸上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突然低声道,“父王,儿臣自然是相信皇兄的为人和人品的,这一点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有目共睹,昨晚的事故想必定有误会和隐情,没准是那些百姓看到皇兄去找了李校尉,就下意识地以为他们已经同流合污了,只不过……”
说到这里,聂暻故意顿了一下,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他提了起来,老皇帝更是紧抿著嘴唇,“只不过什么?”
聂暻贪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不过父王和诸位大臣就算心里再清楚皇兄的为人,这毕竟也只是在朝堂之上,出了这庙堂之地就是民间的悠悠之口,如今这一百四十三个百姓连名呈上一份血书,就是为了给自己甚至自己死去的家人讨回公道,如果我们大事化了将这件事随便应付过去,想必百姓一定不会满意,而在战局如此激烈的时候,丧失民心意味着什么,父王您比儿臣应该更加清楚。”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整个大殿陷入了死寂,就像当头棒喝一般,原本已经被聂毅虔诚悔过的样子灌了迷魂汤的大臣们突然回过神来,老皇帝沉吟许久开口道,“那以你之见,怎么样才能拉拢民心?”
聂暻一眯眼睛,嘴角翘起,“父王不妨请几个百姓来这金銮殿一趟,一来可以彰显您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安抚百姓们的不安的情绪,二来,也能让他们做个见证人,看看朝廷对这件事的严惩态度,反正李校尉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被皇兄亲手斩了,或许这些百姓看到这恶徒的项上人头之后,心里才会真的有一丝慰藉。”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一片附和之声,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朝廷就算将这件事一丝不落的全部公开张榜,恐怕仍然会有说其中有猫腻,可要是随便找几个受害人亲眼来看一看,心里也就踏实了,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没准还能让陛下落个刚正不阿,爱民如子的美名。
聂毅此刻紧紧皱着眉头,一瞬不瞬的盯着旁边的聂暻,这个提议追根到底是在帮他脱困,但聂暻恐怕早就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起来,他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一个又一个疑问涌上来,他还没等想好拒绝的借口,老皇帝已经点了头,“好,就按你说的办,现在速速在这一百四十三个人中挑选几个带到大殿上来。”
金口一言,再无反悔余地,聂毅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陆续走出去,他犹如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一般将目光紧紧的锁在聂暻身上,在努力探究着他某种神色的时候,恨不得直接用目光就将他千刀万剐。
而聂暻就像完全没察觉到这如芒在背的目光似的,脸上仍然一片云淡风轻,在转过视线的一刹那,常太师与他目光交汇的刹那微微点了点头,聂暻了然,接着勾起了嘴角。
没过多久,一对夫妇走进了大殿,丈夫搀扶着脸色惨白脚步虚浮的妻子一看到皇上,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陛下要为草民做主啊!草民的娘子本是身怀六甲之人,再有五个月就要生了,可谁知昨天……昨天被疯马掀翻在地,昨夜就直接小产,孩子……草民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啊!”
说到伤心之处,这一五大三粗的汉子直接痛哭出声,旁边那虚弱的妇人连跪都跪不住,顶着一张白纸似的脸不停地擦着眼泪。
老皇帝皱着眉头,压着火气问旁边的妇人,“罪魁祸首朕已经将其斩了脑袋,不知你如今可否能见血腥,如果可以,再见这人又能否立刻辨认出来?”
“那人化成灰我都记得!”那小产妇人提到此事竟不知从哪儿挤出些力气,死咬着嘴唇含恨说道。
老皇帝点了点头,对聂毅冷声道,“不是说已经砍了脑袋,现在就给朕呈上来。”
“是!”
一直跪在原地低着头的聂毅一听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应下之后刚起身要吩咐侍从去拿“人头”的时候,旁边那泪流满面的妇人却突然失控惊恐的尖叫一声:
“啊!”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汉子抬手赶忙安抚受惊的夫人,生怕她受到过大的打击在这金銮殿上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结果这妇人在他怀里疯狂的挣扎起来,歇斯底里的哭嚎着,“你放开我!放开我!是他,就是他!”
“他就是杀死我们孩子的凶手!昨天就是他骑着马疯狂的冲上来,将我一下子掀翻在地,头都没回的就跑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脸色完全僵住的聂毅,大殿里当即响起一片惊恐的抽气声。
“这可是当朝太子殿下,你这妖妇别胡说八道!”
旁边的太子党忍不住厉声开口,谁知这妇人是真的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这会儿见到“凶手”,整个人都陷入癫狂之中,甚至都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猛地睁开那汉子的双臂,冲上来试图撕扯聂毅,却被一众侍卫拦住。
“我绝对不会认错,你就算是化成灰我都记得你这张脸!昨晚到处都是大火,所有人都忙着慌忙逃窜,你那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疯了似的冲着我跑过来,你连缰绳都没来一下,撞翻我就跑,你哪怕下马将我立刻送去看大夫,我的孩子也不会死的这么惨!你这个刽子受,还我的孩子!”
整个大殿里都是这女人的哭嚎,场面已经完全失控,老皇帝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一张脸已经彻底气成了青紫色,瞳孔一片赤红,吓得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向来沉稳老练的聂毅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些发慌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其实到现在他仍然心有余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控疯狂,也不记得具体做过什么,脑袋里只记得那种暴虐和“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