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说的是有些多了,怕你们也记不住,明儿一早再来吧。”李氏眼瞧着秋水偷偷捂着嘴打哈欠,摸摸那少年的头,温和地笑道。
这样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使得李氏锦衣领口微松,露出脖颈处的一点痕迹来,古月不经意瞧见了,关心道,“二爷这是怎么了?叫什么给咬了么?”
李氏微有慌乱,紧了紧绣莲纹的交领,遮住那抹痕印,就此转移了话题,“早些去罢,记得明日起早来。”
…。
接下来的这几日,李氏总拨出空当儿来,调教两个小厮,并亲自下厨指教他们做几道妻主梁沛爱吃的菜,又给两个小厮置办了不少衣服佩饰,一应都是照妻主梁沛的喜好来,古月心生不解,但他一向尊敬李氏,如今又认他做当家主父,自然二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再无二话。
出了上元节,天气晴好,李氏叫保父把歆哥儿抱出来,跟古月秋水两个玩闹,有掌事的从二门上穿过来,古月领着人到李氏跟前,双手将帖子递上去:“二爷,晋王府上的侧王夫邀您后天上太清山小梅岭去赏景呢…”
“是么?”李氏面上平静无波,“你可知道,还请了谁?”
“这个…。,大都是京中大家的官人和未嫁的年轻郎君罢,。。呃…。,没准还有延平殿下和安平殿下,”掌事的说道,“送帖子的专门强调,说是山中刚好下了一层薄薄的雪,遍岭的梅花开全了,都是稀罕品种,好看的紧,出了正月,这一年都就看不到了。”掌事恭敬道。
晋王殿下一直没娶上正夫,府上一应内务交由侧夫霍氏打理,时间一长,霍氏的举足轻重便得到了默认,因着妻主梁沛如今在晋王府很受欢迎,连带王府的内眷们也愿意与他交好,隔上那么一段时间,便连他都邀上小聚一番,交流达意,李氏因此也结识了不少达官贵夫们。
不过梅岭赏景倒是头一回请他,李氏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对着掌事吩咐道:“你去回话,就说我应下了。”
掌事退了出去,李氏抬头看着晴好天气,丝丝寒意拂过面颊,虽然立了春,仿佛离温暖还十分的遥远,连那屋檐上的翘角都突兀地映在天空中,透着几分冰冷,云纹瓦铛连同水滴上的冰挂也未曾消散干净,太阳一照,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李氏静默片刻,转身吩咐古月,“我走了以后,这院子里的事情你都得上点心,一切等二奶奶回来听她吩咐。”
古月点点头,想说个您放心,可是总觉他言语之间颇为伤感,于是便不再说什么了。抬眼看过去,二爷头戴皂罗折上巾,穿着宝蓝色的织锦棉袍,身姿颀长俊美,真真是玉树临风般的人物。他就那样背着手,静静站在庭院当中,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阳光洒下来,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很长,映出一地的孤独和悲凉。
不知怎么的,鼻头发酸,古月的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
……
李氏走了的第二天,便有驾车的仆子回来报丧,说梁二官人为了折下一枝绝世少有的多萼洒金玉蝶梅,不慎失足,从小梅岭高高的悬崖上掉下去了。
一语既出,梁府皆惊,家主出动所有可能的人手和力量上小梅岭去搜寻,唯有南院里备受梁家官人器重的小厮古月再也没忍住悲痛,放声大哭。在所有人都还抱着一丝希望的时候,只有他无比笃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二爷,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本章帅倒众生的小厮秋水由亲爱的女尊及言情作者倾城欢大大友情反串,感谢大大支持,么么哒。
2。各种不妥请捉,爱你们。
☆、第四十七回合
梁府将李氏的灵堂设在沁芳园东头忘忧斋,老主父冯氏亲自料理女婿的丧事,主要负责应酬各方面的来往,几位叔公并府上两大掌事从旁协助,方方面面都还算有条不紊。棺椁用的是最上等的乌梓木,贴金绘彩,十分华贵。梁家请了京都最富盛名的阴阳并钦天监的两位官正算好日子,停灵直至七七四十九日,期间请僧尼于庭院之中念经超渡亡灵,此外又叫了道士设坛做法事,驱散鬼魅,好叫李氏的魂魄走的更加安稳一些,也方便后续发丧顺顺当当。
春寒料峭,每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这两天风刮的极猛,满堂皆白,招魂幡猎猎挥舞,没来得及烧化的纸钱漫天飞扬,哭丧的声音在哀乐声中一浪高过一浪,整个梁府就笼罩在这悲伤压抑之中,阴云不散。
梁沛一身缟素,静静跪坐于棺椁旁边,她刚刚接待了远道而来的李氏的母家人,此刻疲累至极。李浩然的亲生父母早已去世,家里的几个姐妹都是通情达理的,丧事办到这个规模,李氏在梁家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况且论起来,自家兄弟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又如何去找梁家的什么晦气呢,李家伤心之余,无非劝梁沛振作起来,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如果还不能好好活着,岂不是叫李氏浩然将来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梁沛暂时缓不过这口气儿来,比起五天前接到消息时的震惊,到昨日凌晨快马加鞭风尘仆仆进了家门,她都处在混沌之中。李氏的尸身早已被寻回并且入殓,她颤着双手掀开看了一眼,身子倒还齐整,可惜摔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既认清了事实,梁沛不禁悲从中来,泣不成声,再到如今又成了麻木颓然。她的疼痛看起来慢慢在减缓,其实不过越埋越深,李氏的突然过世让人猝不及防,残酷的现实像一根毒刺一样牢牢地扎进心底最深处,或许藏的极好,又或是疼痛到了极端,反而过了劲儿,以至于面上看起来也平静和清醒很多,大概也只有她知道,这根刺扎的有多狠,狠到可能一辈子都拔不出来,甚至还会在她后半辈子里时时地跳出来戳她一下,叫她永生不忘。
…。
“二奶奶,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撑不住,二爷在天上看着也不乐意呀。”
古月身披麻衣,站在一旁痛心疾首地看着梁沛,顺道揉揉哭得通红的双眼,出言相劝。他果真如李氏所愿,成了梁沛院儿里撑场子的人。这份重担大概要坚持到二奶奶续弦,他才能毫无负担的卸下来。
梁沛点点头,翻起身的时候有些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