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片死寂,灯火黯淡,哪里像有人烟生气的样子。
众居民好不容易拼死进了城中,却半个人影子也没看到。加上这时毒血攻心,众人狂性触发,皆是爪牙俱张,面露狰狞,向四周乱望乱嗅,欲要找人咬食。
蔡耀扬一指北方,冷笑道:“刚才那些人往城中‘祭神台’方向去了,席青谷那狗官和城内居民必定躲在那里!我们去咬人吧!”
“祭神台”是城内居民逢年过节,祭祀诸神的地方,“流花寺”无花大师早曾枯坐此处缉拿连环奸杀案凶徒。地面到台顶有十余丈高,只一道极窄的阶梯可通,台顶呈正圆之型,平整广阔,可容纳两千余人。
高台四方围墙巍峨,沿边分布着九处哨塔,内储弓箭粮食,易守难攻,的确是危难之时最佳藏身之处。蔡耀扬平日执掌全县军务,这些焉能不知?
那些居民此刻毒血攻心,神智已乱,心中无非咬食生人一念,哪里还有别的主意,自然是唯蔡耀扬马首是瞻。片刻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祭神台”而去。
冷若雅与梅超疯搀扶着盛锦棠,亦尾随蔡耀扬一行来到“祭神台”下。
只见一座十丈高台巍峨耸立,台顶一根合抱粗的石柱,又高十丈,直刺入茫茫夜空,柱顶栖着一只硕大的青铜飞龙,高踞群星之中,作状仰天长鸣,柱身“青龙柱”三个隶书大字在星光下青光粼粼。台柱相加二十丈有余,通体石质,恢弘异常。休说在这等荒僻之地,就算放到中原都会,也堪称一时奇观。
台上火光熊熊,呼喊声不断。天台上的衙役正从台顶哨岗处往下抛滚石。台下那群本来守卫城墙的官差捕快正在李代的命令下向台上放箭。由于天台太高,羽箭能射到台上围墙之内的不到一半,而那些滚石却毫不留情,几下就将官差的队列砸了个七零八落。那李代手足都已受伤,一面破口大骂,一面亲自抢过弓箭往上乱射。
蔡耀扬见状哈哈大笑,直迎了上去。李代猛地转过身,漆黑的箭尖正对准蔡耀扬的胸前,怒目道:“姓蔡的,你敢戏耍我?”
蔡耀扬笑意不减,伸手轻轻推住箭尖,道:“李兄不要误会。你也看到了,席老匹夫有地利之势,武备强劲,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唯今之际,只有你我二人联手,将高台上的居民衙役一个个赶下来。”
那李代犹疑的看了他一会,道:“你有什么办法?”
蔡耀扬笑道:“大人附耳过来。”
李代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蔡耀扬大笑道:“你我都已受伤,难道还怕我趁机咬李兄的耳朵?”
李代犹豫片刻,终于将手中弓箭放下,凑过头去,道:“快说!”
蔡耀扬颔首微笑,低头作出耳语的样子,伸出右手往李代肩上轻轻拍了几拍。他的手势突然一变,五指正落到李代的颈椎骨上,手腕用力一翻,已将李代的身体生生扭过来。
那李代反应过来,已然中计,暴怒之下欲要挣扎,无奈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有张口大骂,将蔡耀扬连同蔡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个遍。
这一下变化兔起鸠落,那群官差捕快大惊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刻,蔡耀扬轻一挥手,手下厢军呼喝一声,挥刀向官差扑来。蔡耀扬的厢兵本来个个心狠手辣,如狼似虎,何况官差一旦被近了身,弓箭就失去了作用,就只有任人宰割。只片刻功夫,刚才那弓箭齐备的官差就被屠戮了个干净。李代亲眼见手下的兄弟惨状又无可奈何,更是狂骂不止。
蔡耀扬见台下的官差已杀尽,阴恻恻的在李代背后一笑:“你不死我就死,围攻‘祭神台’是冒犯神明的事,只好用你和你的手下祭神赎罪了。”手上一紧,只听骨骼一声碎响,李代头颈之间的皮肉筋骨竟然被他生生分开,头颅“骨碌”一声跌在尘土之中,鲜血扑在尘土中,足有丈余远。
蔡耀扬一手拧着无头尸体,一手夺过尸身手中弓箭,仰面对台上喊道:“你们已经无路可逃,若乖乖走下来作药人还可以留个全尸,否则下场就和此人一样!”
台上一阵惊呼。
围墙上火光大盛,敖近铁带领一群衙役护拥着一个老者来到墙边,那老者峨冠博带,长须飘洒,站在城头向下沉声道:“蔡耀扬,你蔡家历代深受圣恩,本官平日也待你不薄,想不到此刻你居然鼓动愚民带头造反,天理良心何在?”
蔡耀扬冷冷一笑,道:“席青谷席大老爷,如今瘟疫当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些天理良心,大人还是收起来的好。”
县令席青谷道:“亏你也曾受圣人教化,居然相信咬人治病的无稽之谈!古往今来,从未听说能靠传病给旁人可以治病的。彼此撕咬,除了多造罪孽之外还有什么好处?说是以一换一,被咬伤者又要再去咬人,如此往复,永无止境,最后只能同归于尽,一人也不能逃脱!蔡耀扬,你平时虽心术不正,但却狡诈多智,怎么会受了这种谣言的蛊惑?”
蔡耀扬大笑道:“县令老爷身在高处,当然侃侃而谈,须知这些道理对于我们这群要死的人而言毫无用处,我只问大人一句话,是下来还是不下来?”
席青谷怒道:“蔡耀扬,你不但丧心病狂,而且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凭你区区几人,真能攻破神台?”
蔡耀扬恻恻狞笑,将手中尸体抛开,伸手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支火把,搭上长弓,倏的一箭向县令射去。那火把虽然沉重,但来势比刚才的羽箭更快,瞬间已经到了县令席青谷眼前。
席青谷身旁的敖近铁大喝道:“大人小心!”也顾不得冒犯,将席青谷的身体往下一按,两人一起趴到了地上,火把携着破空之声,从两人头顶擦过,落在台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