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然后呢?
她被搅得心乱如麻,根本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深意。
潜意识告诉她,接下来他要说的话,只会让她更想要遁地而逃。
既然开了这个口子,谢危楼也没想过只说一半,禁锢着她的力道也在隐隐加深,“那日武定侯府外,本王口中的那首偈语,并非出自什么慈能大师之口,而是前世,本王曾对一个姑娘说的话。”
一语激起千层浪,这句话带来的刺激不啻于五雷轰顶。
沈嫣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双耳嗡鸣,满脑的血潮一浪一浪地拍岸而起,甚至有那么一刻,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什么,可是自己根本藏不住情绪,所有的震骇全都落入他眼中,还能怎么藏?
他唇边牵了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你也一直都清楚,梦中的那个男子,就是本王,对吗?”
沈嫣恍恍惚惚听明白了,立刻摇头,不是,她不知道!
她曾经无数遍地同自己说,只是像而已,梦中的将军可以是任何人,可他不能……不能是谢斐的父亲!
她整个人腿颤身摇,不是他扶着,早就立不住了。
脑海中乱作一团,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心口那种熟悉的疼痛漫涌而上,疼得五脏六腑不住地痉挛。
多希望这只是个梦,她又不小心把将军带入了镇北王的脸,可他安抚她时的触感那般清晰,心口的疼痛那样真实。
将军就是他,他就是将军。
那个救她于水火,营帐中朝夕相伴一整年,赠她金蝉、带她苦海回身的男人,那个她梦到过无数遍的人,梦中亲吻过的男人,是她前夫的亲爹!
可他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告诉她?
他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谢危楼望着眼前眉目楚楚,几乎要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情难自已地想要将她纳入怀中、揉进骨血,可理智告诉他,不能操之过急。
他们这辈子的错过,以及前世恶诅诱发她这一世的哑疾,无不提醒着他,上一世他们至少是有遗憾的。
而这一世的身份,对他们来说又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这些阻碍不重要了,从确定她就是梦中女子之时,他便下定决心,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他这般想着,指尖轻轻抚过她面颊,却道:“你无需有任何负担,我只是单纯告诉你这件事,这些年我亦一直梦到前世,不过反反复复都是那些画面,你我之间真有什么突破男女大防的举措,那也无妨,前世毕竟不等于今生,同途殊归不过寻常。”
什么不让她有负担,这分明就是步步相逼!
男女大防……他们除了那次劫后余生的亲吻,还有什么突破了男女大防?
她嘴唇颤动着,浑身的血液都在颠腾,只能错开他平静无澜却又莫名灼热的目光,无声地道:“你容我冷静一下……”
她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冷静过来。
多年的上位者生涯,早已将他的心性打磨得冷硬如铁,而前世今生军中数十年经历,也锤炼出一颗永远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心。他已经很少有过激烈的情绪了,尤其在面上,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有过多的喜怒流露。
可此时,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心慢慢沉了下去,一直沉入谷底,甚至翻涌起从未有过的慌乱与疼痛。
尽管早就做好她会震惊甚至畏惧面对的准备,可没想到,她会如此难以接受。
不过,谢危楼到底是谢危楼,短暂的失神过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指顾,“回京那一日我便说过,你有任何难处,我都会尽力相帮。这件事说出来,只是希望对你的哑疾有所帮助,至于其他,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沈嫣无措地苦笑了一下,分明是他先提的,却成了她耿耿于怀。
仅仅片刻之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他不再是她本该敬畏和敬仰的长辈,她的公爹,前世却是她唯一信赖和喜爱之人。
她要如何才能把这一切当做无事发生,往后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太皇太妃,她甚至觉得羞耻,只想逃离。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手劲,猛地缩回手,脱离了他的禁锢,颤颤地对上那双漆沉的眼眸,想说句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腿脚先于大脑一步,仓皇地逃出了皇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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