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皇帝才露出几分疲倦之意,他敛目垂首:“罢了今日朕倦了,你们就先下去吧,砚亭先留下,朕还有事!”
“微臣告退。”待所有人都已经退下,皇帝才重新睁眼,朝着季楠钧伸手道:
“砚亭,将东西拿着,扶朕起来。”
季楠钧将宣纸收好,放进衣袖中,然后将皇帝搀扶起来。
皇帝自初一那日病倒,就长久的卧病在床,如今身子枯槁得厉害,脸颊的肉因为长久地用药和病痛的折磨已经严重的下陷,显得一下子老了许多,季楠钧原本倒没有特别的去注意,如今搀扶着才切身的感觉到,大概是因为长久没有走动过,也许是因为病痛,季楠钧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皇帝身体的无力,因为他的大半个身子都通过一条臂膀依托在自己身上。
季楠钧跟着皇帝的指示,来到另一边的书房,刚站定,皇上就手指握拳用力地抵唇咳嗽,尽力地压低声音不被注意,憋得脖子都红了,可见其难受。
季楠钧见此赶忙将皇帝扶到椅子上坐下:
“陛下,您坐着歇一会吧。”然后就转身去倒茶。
皇帝咳得厉害,只是囫囵地点了点头。
待季楠钧重新转过头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又咳出了血,他不可见的微微皱眉上前:
“陛下,这……臣还是为您传太医吧?”
皇帝仍旧是毫不在意地将唇角的血渍擦去,然后饮茶漱口,动作一气呵成,背地里不知重复了多少回,普通人的身子,尚且经不得病痛折腾,更何况皇帝这久病的身子,如今日日咯血,气亏、血亏,身子定然是受不住的,对此皇帝显然是已经不大在意。
“不必了,朕的身体朕最清楚不过了,已经到了迟暮之时,就是大罗金仙也没办法。”
“……”季楠钧没想到皇帝所谓的自己知道自己身体竟然是指自己大限将至,一时无言,只是沉默的给皇帝顺着后背。
咳出了那口鲜血,皇帝也就止住了咳意,将手帕仔细收好,抬手指着博古架上的一个青瓷瓶:
“砚亭,看到那个青瓷瓶了吗?将他向右拧。”
那青瓷瓶放在最上面的一层,约莫就是到季楠钧头顶的位置,他稍稍抬头就看到了,他用手稍稍试探,果然这花瓶是固定住的,动弹不得,只得左右拧动。他毫不费力的轻轻一拧,然后就听身后的皇帝指着椅子的正后方开口:
“那幅书画后面,是传国玉玺,你将他取出来吧!”
季楠钧过去,将挂好的字画掀开,果然,里面放的是一个黄色的盒子,小心地将它取出来,放到皇帝面前:
“陛下。”
皇帝亲手打开金色盒子,将玉玺取出来:
“将诏书放好。”
季楠钧小心地将衣袖中的诏书取出铺平放好。
“有了玉玺,这道旨意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砚亭啊,朕走了,这里就要靠你撑着了,你一定要好好教导允哥儿。”
季楠钧撤身站直,然后双手作揖:“臣定不辱命。”
皇帝见此扶着桌沿站起身,让人起身:
“好,你说话做事,我是最放心的。”
说罢亲自端着玉玺盖上了最后一个章。
元朔二十七年,正月十八日子时末,帝崩,举国哀悼,服国丧一载,禁嫁娶红事。有遗诏,传位岭南王世子萧九思,另,尊督察院左都御史季楠钧为帝师,兼摄政王,辅佐幼帝,匡扶社稷,择日登基。尊先帝发妻为太皇太后,于慈宁宫颐养天年。
国丧期间,摄政王与两位摄政大臣一同,将哄抬粮价的粮商统统治罪,并治罪的一大波仗势欺人、伙同许大人贪污牟利的官僚,彻底地根除了毒瘤,肃清了朝纲。处决了贪赃枉法的户部侍郎许大人父子,罚没家产,男子流放三千里,女子则皆入贱籍。二皇子幽禁皇子府,永世不得出,并罪不及家眷,所以二皇子妃和两位郡主依旧享有该享受的尊荣。
处理完这一切,季楠钧特地告假一日,一大早就让人套了车,在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准备启程去接在京郊的周阮玉,为此,他还特地修整了一番。
这几日为国事奔波,实在是疲惫了些若不好好修整,怕周阮玉担忧。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分开大半个月了季楠钧如今才算真正的有些空闲,如今新帝登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交给了内务府去办,也就不用他事事都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