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界明城关切地问,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大人对待孩子的口气。
“没事……”四月奇怪地瞪着他,“怎么啦?哦……”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没什么事啦!今天有点累了。”她不管仍在雀跃的人群,顾自往客栈走了回去。
“要早点休息。”四月的脚步在客栈大门前忽然慢了下来,她回过头来。
“界明城?”这是四月头一回如此正式地喊他。
“嗯。”界明城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一丝顽皮的微笑又从她弯弯的嘴角边伸展开来,指向了两颊深深的酒窝。
“你住在我隔壁吧!”界明城的脸飞快地红了一下,犹豫地说:“得问下老板才行。”“问什么!你有这个嘛!”四月指了指界明城腰间沉重的金袋子。“今天把老姜狠狠耍了一把,你可要帮我看着门啊!”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界明城愣了一下,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年在东陆来来去去何曾有过牵挂,如今竟然要为一个一共只见了三面的女孩子看门了。好在他性子随和,四月又是冰雪可爱,偶然护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左相应裟对欢迎的人群没有任何回应,这多少让天水人有点失落。一些不甘心的商人跟着应裟的队伍一直走到镇守使府衙前,试图“代表天水百姓向左相大人致谢”。
列游音的战马冷冷拦在他们面前,话语倒是客客气气的:“左相大人说了,夜入天水,就是为了避免惊扰百姓。诸位还是请回,明日一早,左相大人自然有告示在府衙门口发布。”听到这么一说,商人们虽然还是没底,却也无可奈何,怀着不知道是憧憬还是担忧的心情三三两两的回到各自的客栈中去了。
就算没有套出什么具体的承诺,左相明天要发的安民告示还是给商人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话题。北星客栈大厅里挤满了人,比白天的客人还要多,乱哄哄的一片。有关真骑、夜北军和驮兽的只言片语在混浊的空气中游荡,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争执和欢笑。那些曾经是人们言语和目光追逐对象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却不再成为人们充满欲望的眼神的目的地,她们安静地缩在大厅的边缘,看着男人们互相展示着自己的见识和愿望。
眼看夜渐渐深了,人们也还不愿散去。客栈老板当然不会头疼,这个晚上他卖出的酒水比平常半个月还要多。在天水过冬的商人一向计较每日的开销,今天却是一个例外,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得到。哦,也许他们得到了点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希望。
尽管人还没有散开,客栈却到了关门的时候。坎子才拿着门闩走到门口,就惊叫一声,硬是被冲开的门帘撞了一跟头。一个鼻青脸肿的人摔到在他脚下。人们定睛一看,都认得,正是姜平壑那个骑着倏马去兰泥买马的伴当。
说起来,傍晚时分倏马的归来本该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一匹来历不明的怪兽,同样来历不明的漂亮姑娘,加上宛州商会中很有份量的姜平壑……这该是场火爆的冲突,可惜偏偏被左相入城这件大事给冲的支离破碎。
现在,伴当回来了。
大厅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在仓促寻找着姜平壑和四月。
姜平壑在。
他一直都坐在大厅的角落里面,一个视线很好的角落,看着人们笑逐颜开。
当人们都盯住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显出一点焦躁。
姜平壑站起身,冲那伴当招了招手。那伴当看起来虽然凄惨,倒是没有什么大伤口,估计只是让倏马狠狠摔了一把。
伴当气喘的急,一瘸一拐地走到姜平壑的面前,双手从背上解下那袋金铢。
姜平壑也不去接,温言问他:“在哪里被摔下来的?”伴当一脸惭愧:“出城不到五十里就被它扔下来了。那家伙和发了疯一样,根本驾驭不了。”姜平壑点点头:“五十里,你现在就能跑回来,实在辛苦了。好好休息去吧!”伴当眼里泪珠滚了滚,喉中呵呵作响,说不出话来。姜平壑安慰地拍了拍他背,示意左右扶他下去,然后挺直了背。
四月当然已经不在人们的视线中了,可是界明城在。
他早已觉得疲惫,却仍然一直等在这里,因为他知道今天晚上倏马的事情总该了结。他可不想真等到姜平壑的人撞开四月的房门。界明城主动用目光接受了姜平壑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