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快算是主子了,昨日王爷虽然生气,但晚上终究不放心,不还是过来陪姑娘了?可见,王爷对姑娘是有心的。”
苏辛这才知道晋蘅昨夜竟是从正门走进来的。她转眼看看紧闭的窗子,心下琢磨他为何这样。
晋蘅自不会死于言下,说什么不进她的门就当真记一辈子。偶尔跳跳窗子是很新鲜,但当日的心情又岂适合“新鲜”?他听说她为石楚一激便挥刀断发,当时只觉气急,便急急赶了过来。
不想,正见着她伏在桌上酣眠,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儿,像是在梦里哭过的。他的心顿时软了些,但随即便怀疑她梦中的是谁。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终是轻叹一声,将她抱到了床上。
苏辛自不会知晓这么多,也不会知晓亏得她睡着了,否则正当其怒,二人定是一顿好吵。
但萧王妃可不然。本静待着苏辛的消息,这几日虽没个确信,不过也没什么消息说晋蘅还惦记着她。不想昨日忽地有此一变,萧氏便坐不住了,她觉得被骗了,那丫头明明就是说一套做一套,给她来了个暗度陈仓啊。她不会傻到认为晋蘅这突然的举动是从天而降、没有任何铺垫,看来二人这几日瞒着大家伙儿可是亲近了不少啊。
苏辛无奈,到得锦绣园,满园子的奇花珍卉,扑鼻异香,兼且丽影翩跹,衣裳炫目,倒是像入了个神仙花府。
萧妃见了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她略施了一礼便退在一旁。萧妃只是时不时和身边的两位丽人说说话,态度和蔼温慈,倒像是教堂里画的玛利亚圣母。苏辛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两名丽人恭谨非常,每回话时必低首垂目,语声温柔。听在苏辛耳里,倒像是蚊子叫。苏辛认得二人正是晋蘅的两个侍妾,具体是谁她倒是安不上。
正无聊地扇着蝴蝶,萧妃忽道:“苏姑娘也过来说会儿话。”
苏辛上前,低头福了福,听那王妃继续道:“近几日蘅儿好像忙得很,连我那里都只是应景问安罢了,不知却是忙的什么?”
苏辛一怔,隐隐觉得不妙,低头回道:“不知王爷忙的什么。”
“哦?苏姑娘都不知,看来我得找时候好好问问他了。”
☆、第十八章 峰回
苏辛抬头,看了看笑得慈和的萧王妃,见她显是在等自己开口,大有她若不开口,她便一直这么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下去之意。
一时倒也无法,只好说道:“不瞒您说,现在坊间传言苏辛不知好歹的事,大体都是真的。我的确不想嫁入王府,所以才与王爷打赌周旋这些时日。昨日还刚惹了王爷生气,想来时日渐近,不久即可如初时所约。”
此话众人半知半解,却都难听懂个全意。
萧妃倒是明了,只是如今,信与不信倒是要另说了。
苏辛只是觉得今日萧妃来者不善,倒也想不得许多。
萧妃看了她半晌,笑道:“哦?细算算,苏姑娘来了也有十余日了吧?这倒是咱们第二次见面呢。自上次见了之后,我倒是放心得很,觉得也无甚可嘱咐的,不想一耽,便是这许多时候。”
苏辛心里暗想,原来是嫌时间长了,莫非怕迟则生变?
其实细思之,苏辛觉得萧王妃的顾虑也不是完全没有必要,若再耽上些时日,她自己都不知道会怎样。或许,“迟则生变”这个问题,她与萧王妃一样,要好好提醒自己。
苏辛神思有些徜徉,不觉就想到了昨晚迷迷糊糊醒来时与晋蘅的暧昧,或者那已经超出了暧昧,实实在在变成了明媚,只是还有些朦胧的轮廓而已,恰似“犹抱琵琶半遮面”。
但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将琵琶拿下来也是早晚的事,到时“未成曲调先有情”,那她……
苏辛不觉便打了个哆嗦,忽地觉得人生意外繁几,偏偏有那么一些便能轻而易举地改变人一生的走向。
她本能地想抵制这可能不知不觉便发生的让她心不由己的转变……
“您实在是多虑了。您一早便说过恒王爷倔得很,他认准的理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么个认死理儿的主儿,您怎能急于一时?要断他念想就要断个彻底才是,否则匆忙之间,即便他有所动摇,也难保日后思及不再反悔。”
顿了顿,望向萧氏,又道:“望再容我些时日,也让我再仔细思量下一步该怎样走。”
萧王妃听罢展颜一笑,颇为风华绝代,倒没了刚刚一派慈和空洞之态,一下子便鲜活起来,如这锦绣园中各异的珍奇花卉,在阳光下一映,带着露水晶莹,分外有生气。
苏辛颇为惊诧,倒是觉得萧妃如此笑起来很是好看。
若不是那笑容看上去有些明显的不满和算计,而这算计又明显是针对自己,苏辛定以为能见到这样容光焕发的笑直是十辈子修来的大造化。
人都是在最钟情的事上展现出最美的容光,苏辛又看了看萧氏,她的笑容自信而美丽,而苏辛的心里却不禁有些恻然,难道她人生的乐趣和全部成就感就建立在这样一个钩心斗角、你来我往、看不见硝烟却总是被烽火弥漫的脂粉战场?
许是这里女子无才便是德,便只好转向了和自己息息相关的家长里短,又从那长长短短中学会了计较和谋利,然后蓦然发现了投入自己闲置才智的秘密所在,并食髓知味地献身其间。
男子总结出了光明正大的兵法,女子则以同样的智慧不遑多让。只是兵法可以一代代地传承,而每个女子,则都需要自己去摸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