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惨的是在南京做“京官”,成为“南混”。他们有品级、有职务,就是没事可干,做官全靠混。想上班就顶着日头来,泡杯龙井茶品着,跟同僚扯闲篇,交流一下哪家酒楼狮子头做得好吃,谁家妹子曲子弹得不错,或者索性待在家蒙头大睡,夕阳西下再起床。这些人身居高位,但权力的反差太强烈,收入极其有限,又没有实现“自我价值”的舞台。根据马斯洛需求理论,这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人,不被穷死就被憋死,就像李嘉诚说的,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无聊,所以他们属于“没事憋屈型”。
南京的同志们幸福吗?不怕被扔鸡蛋、扔皮鞋的,尽管去问!
不达圣意者到南京去!韬光养晦者到南京去!只有背影者到南京去!从朱棣开始,这三大口号一直延续到北京沦陷。两百年来,聚集着三教九流各式人物的故都南京,成了官场失意者、潜伏者和愤青的“乐园”。
朱棣万万想不到,自己一手创建的“乐园”,竟然有一天会重新成为明朝唯一的首都,肩负“复国”的重任!
一个轮回,南京是否能再续朱元璋时代的辉煌?实在不济可以退而求其次,至少搞个“划江而治”吧?
谁来当皇帝
虽然“复国”有点异想天开,但占据半壁江山绝非痴心妄想,毕竟有南宋的先例可循。
当年宋徽宗、宋钦宗被金人俘获,标志着北宋覆灭,康王赵构南渡临安(今浙江杭州),凭借富庶的东南一隅,与金朝形成了长达一百多年的南北对峙。尽管后来两方都被更北面的蒙古所灭,但南宋无疑是这场对峙的赢家,因为它撑得最久。
跟宋朝相比,明朝的条件简直就是天神眷顾,有利的条件多了去了。
其一,南京有现成的中央机构,“南混”替“北漂”,这当然得益于朱棣。
有这样“前无古人”的行政构造,别说首都沦陷,就是“北漂”全部死光也无关紧要,“南混”顶上就是。南京的六部两院早就挤得满满当当,尚书、侍郎、给事中、都御史、司礼太监一个不少,根本没必要“小范围酝酿”再开会表决,“南混”摇身一变成“南漂”,连任命文件都省了,人家以前就是!
有人担心,“南混”都是从官场斗争中淘汰下来的“次品”,是否能力挽狂澜呢?其实,从上一节那三条遴选的标准来看,“北漂”的那部分更不是什么好鸟,反而在“南混”的行列中,不乏因不畏权贵而身遭贬谪的忠勇之士。
其二,守边的“流贼”自顾不暇,短期内不会南下。
李自成率领的大顺军占领了北京,相当于代替明朝“守边”,将直接面对东北清军的军事威胁。招降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后,李自成放松了警惕,将自己的嫡系部队大部分留在陕西、山西一带,只有一小部分驻防北京外围,并没有向山海关一带投入一兵一卒。
李自成无限信任吴三桂,但吴三桂对李自成大肆拷掠明朝官员的做法极为不满。如果不能及时地联合官绅阶层,对“农民起义”进行“封建化改造”,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是站不稳的。在吴三桂看来,李自成这个造反者太不专业,跟他混迟早要倒霉!
举足轻重的吴三桂摇摆不定,而蠢蠢欲动的清军直接牵制着大顺军向南征讨的步伐。顺、清两大政权必然在北方形成“鹬蚌相争”的局面,南方的政权有足够的时间重新组织军事力量,待两败俱伤时坐收渔翁之利,形成比较稳固的南北对峙局面。
其三,江南经济平稳,没有直接的军事威胁。
以苏浙为龙头的江南一带,历来就是明朝赖以生存的重要财源。即便是“流贼”遍地之时,苏浙也基本上未受战火洗礼,除了税赋加重,偶尔有些“乱民”闹事以外,社会局势和经济发展总体上比较平稳。
李自成在黄河流域活动,目标一直都是明朝的政治中心北京,另一股“流贼”张献忠跟李自成合作得不太愉快,索性分道扬镳,主要在长江流域活动。崇祯十年(1637年),张献忠的部队在郧县被明军总兵左良玉打得遍地找牙,被迫于次年被“招安”。崇祯十二年(1639年),张献忠再次反水,并将目标锁定在西面的四川,后来于崇祯十七年(1644年)八月在成都建立了大西政权。
此时,镇守武昌的依然是左良玉,张献忠忙着打四川,根本不敢顺江东下,因此整个江南还是比较“干净”的。
毫不夸张地说,南明相对于南宋的优势是十分明显的,但事实却令人大跌眼镜:南宋坚持了一百多年,而南明只坚持了十几年!
历史太会开玩笑了,整整相差一个数量级!既然有诸多优越的先天条件,南明为什么如此不给力呢?
仔细琢磨一下我们会发现,南京是“留都”不假,六部两院也绝非形同虚设,江南的财富当然是货真价实,但似乎还缺少一点儿什么。
恰恰是缺少的这么一点儿却足以致命!看上去什么都不缺的江南,偏偏就少一个人——皇帝。
晕!这算哪门子的致命?找个皇帝还不简单?朱由检死了,不是还有儿子吗?
——很遗憾,朱由检的太子、王子全在李自成的手里,莫非请他亲自率兵护送南下?
那就从朱由检往上查家谱,不是还有散落各地的兄弟、叔伯吗?
——这个可以有,而且不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