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撞开大堂后方的一间厢房,正好打破祁凤渊和一名女子的静默。
那名女子身着白裙,头戴一朵白色绢花,个子不高,看起来又瘦又小,只看背影的话,和寻常女子无异,根本不足为惧。待她转过头来,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犀利、冷漠,像是暴露在了猛兽的视野里一般,店小二只是望了一眼,恐惧立即顺着脊骨而上在他脑子里炸开,他头皮发麻,不敢动弹。
那名女子移开视线,对着祁凤渊指了指墙壁。
祁凤渊伸手触摸,那面墙壁看似平整,摸起来却凹凸不平,摸到一个地方时,他面露诧异,手掌下传来的动静虽然微弱,但是规律又富有生命力,那是心脏跃动的节奏。
“你是说他在这里?”
不等回答,祁凤渊抬手打了一拳,在墙壁上打出一个小洞,裂纹以小洞为中心向四周散去,顿时爬满整面墙壁。祁凤渊轻轻踢了一脚,墙壁开始坍塌。
没有砖石碎裂的声音,也没有尘灰飞扬。
祁凤渊面色微沉。那面墙壁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某种有血肉的动物更为恰当,如同被人揭去一层皮后,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深红色的内里散发一股荤腥。
一具又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交叠成墙的纹理,白骨是它的筋膜,黄白交错的尸液、脑浆是它流动的血液。
是的,血液正在缓慢流动着。
有骨、有血、有肉,这是一座有生命的房屋。
朱不辞嵌在里面,那张脸散发着死人般的青灰色,眼帘半阖,看不出是昏迷还是清醒。
祁凤渊想把朱不辞拉出的时候,店小二才缓过神来,他克服惧怕去拉扯那名女子,说话声音还打着颤:“你、你快去救救我阿爷。”
女子望着祁凤渊,动了动唇,吐出“嗬嗬”的字音,声音粗如滚石,喑哑低沉。
祁凤渊意会,点头道:“你想去就去吧,这里有我。”
女子点头,只一瞬,人影就不见了,动作果然如连瀛所说一般轻快敏捷。
朱不辞身后的衣物被液体腐蚀得破破烂烂,背部更和墙壁有了融合的趋势,把人拉下来废了祁凤渊好一番功夫,他把朱不辞放平在地,探了鼻息,心道好险,再晚来一些他只能看见朱不辞的骨头了。
祁凤渊站起,再次打量那面墙,墙的愈合速度很快,新皮不过片刻就长了出来,从四角慢慢向中心靠拢。在朱不辞那个凹陷位置一旁,有张半边骷髅半边完好的脸,那张脸和朱不辞有几分相似,赫然就是店小二的脸。
祁凤渊能注意到,店小二自然也看到了,但店小二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这具嵌在墙里的躯体。
店小二蹲下身,食指放在朱不辞人中处,微弱的气息缓缓呼出,有点凉,也有点热。
店小二手下移,双手狠狠掐住朱不辞脖子,于是那道微弱的气息再也呼不出来了。
祁凤渊转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把人,不,把鬼拉开,无奈道:“你这是做什么?”
店小二搔搔脸颊,那张娃娃脸显出一丝被抓包的窘迫,“看不出吗?我想杀他呀。”
“……看出来了。”祁凤渊有些无力,问道,“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
店小二面容与朱不辞相似,但比起朱不辞的一脸正气凛然,他那张脸更显天真单纯,他道:“他是我弟弟,一家人不该死在一块儿?这间厢房还是我为他挑选的呢。”
答得好一个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