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本非尘,何来有尘?”
“尘即是心,弟子心乱了,不可避也。”
修佛者理当顺应本心,最忌强求,觉慧大师佛心通透,如何不知?只是眼前这个年轻僧人资质百年难求,他劫所系那人又混沌未明,最是恣意,难免有些惋惜。
“劫数。”
明缘静默良久,终闭目合掌稽首:“弟子甘受之。”
“阿弥陀佛,如此今日经文不念也罢,收拾行装去吧。”
明缘啊,你可知你给自己选了一条什么路?红尘修心,比佛前修身其苦何止万倍?俗世鲜丽,十丈软红,惑人惑己,明缘啊,红尘中度己,太难太难。世间年少皆痴儿,多少人也是这般去了,多少回来的一身苍凉,多少不曾回来的,如今流落何方?
一片叶子成之字形踉跄落地,觉慧大师看着,而后微笑,万事皆有其定数,天心如何能测?是她心老越脆一时着相了。
年轻的和尚跪在佛前,凝视着青灯下佛祖慈悲的脸,轻轻道:“弟子甘受之。”
距离冠礼已过半月。
太平窝在床上,迟迟不愿起,还有什么能比睡懒觉更惬意?有只手来扯被子,她哼哼两声,一个懒驴打滚,索性连头也埋了进去,也不怕憋着。
君霐满脸黑线:“晌午了。”
“嗯。”太平哼哼,眼睫毛颤动了两根,蠕了两下,又不动了。
长安无言地递过来一条冷毛巾,君霐接过,从被子里硬挖出一张人脸,二话不说糊了上去,笑骂道:“就这性子,日后可怎么娶夫郎?”
娶夫郎?太平颤了一下,也不知是帕子凉的还是给她爹吓的,算是彻底清醒了。忙抓着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两下,就势顺着父亲的手好歹挪动起了身子,长安忙把软枕垫在她身后让她靠好,转身去打理衣物被褥。
太平懒骨头一般倚在床头,睁眼看老爹好深的一双眼圈,笑道:“好大一只熊猫,爹昨儿一晚没睡做贼去了?”
早习惯太平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奇怪词汇,君霐也懒得问熊猫是什么,反正不是熊就是猫,总是动物没错。屈指一弹太平额头,笑骂:“都跟你一样!看看天色,这都什么时辰了!”又顺手把太平拂到脸上的头发勾到耳后,“别赖了,就起吧。”说着,转身掀起帘去了外屋,让她起身洗漱更衣。
稍顷,太平一身青色丝麻的长袍,披头散发的就这么出来了。
君霐皱皱眉,拉着她坐下:“虽说女儿家不当在这上面放太多心思,但也不至于就这样了,好好的缎子怎么就招你了,嫌弃成这样。”
第三章 修心(2)
“女儿我天生丽质,那个光闪闪的穿着怕它们受打击自卑,况且这天凉飕飕的,那些个滑不溜丢的布料看着冷不是。”太平笑嘻嘻道。
“爹爹我自幼谦谦风度,养出个女儿怎么就这么厚脸皮。”君霐笑骂道。
太平仆倒,拱手认输,你强。
“爹,给绑个辫子吧,这么长的头发够沉的了。”
“这都懒成什么样了,头发都嫌沉。”
君霐说着,却顺从地拿起梳子,一缕一缕地给她编辫子。其实他自小舞枪弄棒的,除了辫子绑得还算麻利,别的他也不会。
把头发先梳起三股,一边编一边将头发一络一络地往里加,编至发尾七分处,用青色头绳扎紧,系上她那华丽得一塌糊涂的发带。再托起脸左右理理碎发,长发辫绕过来搭在右肩,上下左右打量一圈,君霐挺得意地眯起了眼睛:“真不愧是我生的女儿,果然俊呀。”
拿着外衣的长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父女俩立刻转眼“熊熊”地瞪着她。
“俊,当然俊,比小姐更俊点的除了少爷再没人了。”长安边给太平套上外衣,边赶紧板直了脸忍笑道。
“人小鬼大,就会拍马。”太平一指头敲在长安头上。
君霐笑道:“你也别骂,自小都是你自己调教的,学得你的样也是自然的。”说着理理她领口,“瞧瞧,怕冷还不爱多穿几件衣服,想出这么个怪法子,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
太平这件外袍是拿了整块的熊皮,再加上做两件棉衣的料子缝成的,又大又厚的,穿在身上就露出一张脸,如同披了一床薄被。要不是师傅手艺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精减压缩再妙手巧夺天工,恐怕光那张熊皮的分量就能把太平压得直不起腰来,哪容得她现在在这张牙舞爪。当时太平连比带画解说的时候,那可怜的裁缝师傅听得大冬天的出了一头汗,好不容易做了出来,这小祖宗还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