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在那天慌乱仓促地离开了松树林,此后几年再也没有踏足。
似乎只要他不去看,不去听,不去了解,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孩子会永远被藏在松树林的屋子里。
他会永远站在那扇低矮的窗户后,用茫然纯洁的眼睛看着他。
他久久看着他,不言不语。
*
“你最后还是去见他了,不是吗?”
宣郁看着面前垂下头的北川泽野:“就在你去德国留学的前一天,你去送了他最后一程。”
多年前,北川泽野的确再次和那孩子见面。
几年没见,那孩子居然还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他还是那副五六岁的模样,似乎时间在他身上静止不前。
隔着玻璃,洁白得再无其他颜色的房间里,那孩子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数不清的插管接通着房间外的医疗器械。
北川泽野站在玻璃外,静静地看着他。
“你应该清楚,你父亲养着他可不是当什么私生子。”
宣郁平静道:“他的价值就像一只待宰的猪,到了时间就应该被放上餐桌。”
北川泽野慢慢抬起头,他看着他,最后慢慢露出一个苦笑。
宣郁说的没错,那孩子的价值就是在成熟后被宰杀。
甚至不是宰杀,而是无数次的凌迟。
他细弱到近乎皮包骨的手臂上全是抽血的,部分器官被切除,所有的生理指标都在医疗器械的严密监控之下。
那孩子甚至不能靠口腔进食,只能靠点滴葡萄糖和胃管注入流食。
他根本无法脱离这个房间存活。
哪怕北川泽野不去看,不去听,不去了解,那些应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宣郁静静看着他,说:“所以你杀了他,因为不希望他继续遭受痛苦?”
“可以这么说,”北川泽野声音很轻,“也是希望我自己不再遭受痛苦。”
尽管他尽可能避开所有和后山那座松树林有关的事情,那孩子的模样还是在他的梦中反复出现。
他看着他,他不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没有边际的松树林,他的目光随着树林中的飞鸟向上,飞行不知方向的远方。
他知道什么是鸟吗?他希望自己是鸟吗?
就在那一天,北川泽野穿着无菌防护服走进了那间纯白的房间。
那孩子以为他是前来检查情况的医护人员,毫无反应地盯着房间的天花板,眼睛无神而茫然。
直到北川泽野站在他的床前,久久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他木木地扭过头,茫然的眼睛倒映出站在床前的北川泽野。
良久,他的目光轻轻一颤,像是认出了他。
“你知道吗?他之前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没有人知道他会说话。”
北川泽野声音沙哑:“但在那一天,他开口叫我哥哥,我几年前对他说过的话,他一直都记得,一直都记得。”
在被关在那个房间的日日夜夜,那个孩子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话。
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
而他的第二句话是——“请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