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哎哟,我们的年度最佳员工来啦。”我把装着制服和假发的袋子放在吧台上。早餐时间,“三叶草”酒吧已经客满。有个圆滚滚的生意人,四十出头,低垂的头说明今天很早就开始了工作,而且不怎么轻松。他困倦地抬头扫了我一眼,肥胖的手握着酒杯。薇拉在另一头干活,神情愠怒地穿梭在桌子之间,拨开客人的脚扫地,就像在赶老鼠似的。
我穿着一件中性风的蓝色衬衫。我感觉自己穿这种较为男子气的衣服,看起来至少自信些。结果发现,自己穿得和理查德几乎一模一样。“理查德,我想跟你聊聊上周的事。”
正值法定假日,机场里外出度假的旅客熙来攘往,少了些穿西服正装的人,多了些哭闹的小孩。收银台后挂起了一条新的横幅:“开启美好旅途!咖啡,面包,一杯淡酒!”理查德在吧台周围身手敏捷地转来转去,将倒满咖啡的杯子和包好的谷物棒放到托盘上。他眉头紧锁,全神贯注。“不用了。制服干净吗?”
他伸手到我背后,拿过塑料袋,把绿裙子扯了出来。借着吧台的灯光,他仔细看了一遍,脸部略略有点扭曲,像要专门找出其上的污渍,说不定还会闻上一闻。
“当然是干净的。”
“必须干净整洁,下一个人才好穿。”
“昨天刚刚洗好的。”我打断他,突然注意到风笛曲换成了新版本,竖琴声响变弱,长笛悠悠奏起。
“那好,后面有些表格你需要填一下。我去拿,你在这儿填就好,此后就没事了。”
“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更……安静的地方?”
理查德·帕西瓦尔看都没看我一眼。“恐怕我太忙了,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而且今天少一个员工。”他毫不客气地迅速走过我身边,大声清点着挂在那边的几袋虾条,“六……七……薇拉,能把这个端给那边那位先生吗?”
“嗯,那个,我就是想跟你说说,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八……九……假发。”
“什么?”
“假发在哪里?”
“哦,这里。”我伸手到袋子里扯出假发。放进去之前我梳理过一遍,现在它看上去就像某种金色动物被碾死在了路上。不知道谁的头又要因为它每天痒痒了。
“你洗了吗?”
“假发?”
“嗯,你要是没洗过就让别人戴,也太不卫生了。”
“做这个假发的合成纤维,估计比打折的芭比娃娃的头发还要便宜吧?我估计会融化在洗衣机里的。”
“要是不适合给未来的雇员戴,那我只好找你赔钱了,再买个新的。”
我盯着他。“你要收我假发的钱?”
他举起假发,又塞回口袋里。“二十八英镑四十便士。当然,我会给你开收据的。”
“哦,天哪。你还真要收我的钱。”我哈哈大笑。
站在拥挤的机场里,我看着起降的飞机,心想自己拼命为这个男人工作,却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我拿出钱包。“行,”我说,“你刚才说是二十八英镑四十便士是吗?告诉你,我凑个整,三十英镑,余下的就当给你的管理费了。”
“你不用……”
我把钱数出来,狠狠拍在他面前的吧台上。“你知道吗,理查德?我热爱工作。如果你能抽出五分钟,不去想那些该死的目标,就会发现我真的一心想要做好。我那么努力地工作。我穿上你给的丑得可怕的制服,哪怕头发满是静电,走在路上小孩儿在我身后挤眉弄眼。你的要求我全部做到了,包括打扫男厕所这种肯定不在合同上的事情。”
“而且,要是查查劳动法,我觉得那套衣服应该归到含有危险化学品那一类。招聘新人期间,我说加班就加班,就因为你把每个员工都赶走了。我甚至去推销你那种干巴巴的豌豆,哪怕它们闻起来臭熏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