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这份工作最为难的是什么吗?”唐纳德问。他似乎感觉整个通讯室的目光都转向了他这边。唐纳德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第一班,又开始接引另外一个年轻人,又关闭一个地堡。
“是什么,先生?”那个声音问道。
“站在这儿,看着这张地图上的一个地堡,在上面画上一个红叉。你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我想象不到,先生。”
唐纳德点了点头,他欣赏诚实的回答。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看着12号地堡的那些人涌出闸门,在外面腐朽时的情形。他眨了眨眼,视线清晰了起来。“感觉就是一位父母同时失去了数千个孩子。”他说。
整个世界凝固了一两秒。接线员和通讯室主管都在紧盯着各自的屏幕,寻找着破绽。艾伦则在看着唐纳德。
“为了不至于失去自己的孩子,你必须对他们残忍一些。”唐纳德说。
“是的,先生。”
波纹又开始犹如温柔的浪花一般涌动了。通讯室主管朝着唐纳德竖起了大拇指,示意他已得到了足够的信息,这男孩已经通过了,现在仪式真正结束了。
“欢迎你加入‘世界秩序第五十维护组’,卢卡斯·凯尔。”艾伦看着剧本说道,接过了唐纳德的工作,“现在,你要是有一两个问题的话,我倒是有时间回答,不过长话短说。”
唐纳德还记得这部分,他自己便曾经历过。他仰躺在椅背上,突然间疲惫不已。
“就一个,先生。他们告诉我说这不重要,而且我也能理解他们为何要这么说,可我相信我要是能知道的话,肯定会让工作更加顺利一些。”那年轻人顿了顿,“真的有——?”一个新的红色峰值出现在了图表上。“这一切是如何开始的?”
唐纳德屏住呼吸,扫了一眼屋内,只见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的监视器,就像是这个问题同其他问题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唐纳德抢在艾伦之前做出了反应。“你有多想知道?”他问。
那名学徒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他说,“可要是能知道我们都完成了什么,留下了什么,我也会很自豪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它给了我——给了我们一个目标。您知道吗?”
“目标便是原因。”唐纳德告诉他。这个道理是他刚刚才在研究当中悟出来的。“在告诉你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像是听到那学徒深吸了一口气。“我的想法?”卢卡斯问。
“每个人都会有想法,”唐纳德说,“你是在说你没有吗?”
“我觉得应该是我们预感到了什么。”
唐纳德很是欣赏这一回答,他有一种感觉,这年轻人原本便知道答案,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那是一种可能,”他赞同道,“不妨这么想……”他想了想怎么措辞:“万一我告诉你全世界一共只有五十个地堡,而我们就在其中一个很小的角落里呢?”
从监视器上,唐纳德能够看到那名年轻人在思考——他的读数在上下波动,如同脑电波版的心电图。
“那我会说咱们是唯一……”一个突兀的山峰出现在了屏幕上。“我会说咱们是唯一知情的。”
“很好。那又是为什么呢?”
唐纳德希望自己的数据也能展现在屏幕上那些挨挨挤挤的线条上。此刻的他,眼看着另外一个人在拼命抓着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神智和渐渐消失的疑虑,心底里出奇地平静。
“是因为……并不是因为我们知道内情,”线路那头,似乎轻喘了一口气,“是因为那就是我们做的。”
“对,”唐纳德说,“现在你知道了。”
艾伦转向唐纳德,将一只手盖在了他的麦克风上:“已经足够了,这孩子通过了。”
唐纳德点了点头:“时间到了,卢卡斯·凯尔。恭喜你获得了这份工作。”
“谢谢您。”监视器上最后跳动了一下。
“噢,还有,卢卡斯?”唐纳德突然想到了这名年轻人对星星、对梦想和那些危险希望的偏好。
“什么事,先生?”
“继续前行时,我建议你将注意力都放到脚下。别再出现看星星这类事情,好吗,孩子?我们知道它们绝大多数都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