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啊──”
每每听来总觉夹刺带酸的敬称飘进耳里,沈宜苍拉回神志,往下俯看。
蜜色小脸正抬得高高的,与他视线交会。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地方取水,顺便猎些野味,你自便吧。”
这话对沈宜苍来说恍如天籁。她不在场,他狼狈下马的丑态就只有自己知道。
好,很好,非常好!打从碰见薛霞飞开始,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心底叫好。
“你……当心点,慢慢来。”千万别急著回来!沈宜苍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想为自己争取更多呼疼喊痛的时间。
薛霞飞炯炯有神的大眼霎时盈著莹莹水光。
“你说这话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公子,霞飞能遇上像你这么体恤下人的主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放心!为了公子,霞飞一定快快回来,免得公子担心。”
沈宜苍闻言,俊颜刷白。“你可以不用太快回来没关系。”
“真的?”
他点头如捣蒜。“真的。”
“那──我就快快离去,慢慢回来啰。”
正合他意!疲累得快失去思考能力的沈宜苍,丝毫未察觉她眸里浓浓的笑意。
“快去吧。放心,我会在这里等你慢慢回来。”
“那,我走了。”薛霞飞拴好坐骑,脚尖一蹬,施展轻功,身形立时消失在林间,果真是快快离去。
事不宜迟,沈宜苍见四下无人,赶紧下马。
“哎哎……疼……”全身酸痛让他一动就疼,连文人雅士最不屑挂在嘴边的秽言都忍不住逸出口:“该死的疼……”
下马动作活像七旬老叟,所幸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狼狈。
然,真的只有他自个儿知道吗?
风吹树林,枝叶沙沙作响,隐隐约约,夹杂了娇俏的轻笑声──
“嘻嘻……呵呵……”
与夕阳晚风相互唱和。
是夜,荒山野岭间,堆起的干柴烧得噼啪作响,火光熠熠,映照著一男一女及架上的六条烤鱼。
“喏。”薛霞飞拿出两份干粮,递一份给倔强的公子哥儿。“鱼也烤好了,一人一半。别说我不公平哦,让你先选,剩下的就是我的。”
沈宜苍白了她一眼,随意挑出三尾鱼,佐平淡无味的干粮入口。
此刻,除却山林天籁及两人的咀嚼声外,再无其他。
突然──
“噗哧!嘻嘻……”
沈宜苍停下进食,狐疑地望向坐在火堆另一头、突然发笑还不雅地喷出口中干粮碎屑的薛霞飞。
“笑什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
“我笑──今晚的星星真多啊。”同样是不著边际的回答。
别怪她,一想到这十来天有个人在她背后,以为她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呻吟喊痛,发现她回头又立刻当没这回事的逞强模样,还有稍早偷瞧见的景象,她就觉得好笑。
他可真是她见过脾气最倔也最好强的官家子弟了呵,执拗的程度连她都要甘拜下风。
“这就是鸿哥哥成天挂在嘴边的书生脾性吗?”她喃喃自语。
听见她口中吐出一个陌生名字,沈宜苍来不及细想,嘴巴已经先开了口:“谁是鸿哥哥?”语气之重,仿佛她口中的“鸿哥哥”跟他有什么过节似的。
“你认识鸿哥哥?”
“不认识,所以我才会问他、是、谁。”一字一句,够清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