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水泽和昊玉等人十分忙碌,湘云出嫁之日渐近,倒不常过来,林如海夫妇归南,那些个诰命夫人来过两次倒也不常来,黛玉清闲下来,倒是极为不习惯了。好在听得入画与人传消息来,说近日里便和妙玉一同过府一叙。元春一死,贾家的靠山已倒,想来马上便不平静了,黛玉自命人布置了一个清雅的院落与她二人,竟是要她们长住了。
贾母方出门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被拦截回府了。见锦衣卫包围了贾府,一时慌乱起来,回府方知,因吴嫔喝了元春送去的安胎药小月而亡,元春之死也是同因,后是元春的贴身丫头抱琴将那些安胎药寻了出来与太医院,查证后是贾府所送,因此,在查明真相之前,有官职在身者停职在家,贾府众人不得出府,一应采办皆有锦衣卫办理。
宝玉迷魂,元春之死,种种事情交叠下来,贾母受不住,便病了过去,如今贾府重重烟雾缭绕,自探春远嫁之后,好似所有的一切,都将离他们远去一般。王夫人赌咒发誓表明安胎药没问题,贾母自知不可能有问题,只如何会因此牵扯过来,却是不知了。
十一回 金玉良缘
却说贾府被禁,胡倒猢狲散,一时门厅冷清,阖府之人行走不敢大声,只怕外头的锦衣卫恼怒,惹祸上身。贾母见这般,一时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凤姐身子到底不曾大好,王夫人不管事,事事交与她来谋算,如今上下的打点花费,不知贴进自己多少银子钱去,贾母一病,请医吃药都不似从前那般便宜,身子便越发的虚了起来。
又有那薛姨妈和宝钗在府里住着,她母女二人本想离府,只无依无靠,到底此系事还有待查证,若是虚惊一场,日后贾府东山再起,母女二人若再想倚靠,便无法了,是以,便拼死一搏,安待贾府,宝钗仍是日日往王夫人宝玉房中去,宽慰些王夫人。
宝玉仍旧是同往常一样,日日痴痴呆呆,不恼不笑不言不怒,见这光景,王夫人早已心急火燎,只如今贾母身子不好,尚需她照应,宝玉到底无病无灾,只是精神头不济,也不敢触怒贾政。但日日见宝钗过往,宽慰些自己,前番埋藏下去的心思到是又活络了起来。
这日,贾母方吃了药,倒是好的多了,见宝玉不在,便问:“宝玉如何?”王夫人拭泪道:“老太太不知,宝玉他,竟是个不好的了。”贾母惊道:“如何就不好了。”凤姐忙道:“到底也不是那般不好,只宝兄弟日夜里不恼不言不笑的,到底不好。”
贾母皱眉道:“如何会这般,前些日子里精神头我瞧着倒大好。”王夫人哭道:“我统共就剩一个宝玉,偏生这么多灾多难的。”又道:“媳妇想着,定是去那庙里,冲撞了去。”贾母点头道:“那般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知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宝玉那快玉是有灵之物,定是冲撞了。我瞧着,不如请个高僧来点化一番才好。”
凤姐笑道:“如今咱们也不能出府,只我一句话,不知老祖宗可爱不爱听。”贾母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拐着弯的说话了,若有什么。直说便是。”王夫人眼内精光一闪,假借拭泪之态,眼神对着凤姐微不可见的赞许一番,凤姐嘴角的笑意浮现,道:“老祖宗,若说那灵物,咱们府里,可不止宝兄弟一人?”贾母道:“你说林丫头?”凤姐道:“嗳哟,我哪里敢往太子妃那里说去。”替贾母调整好背枕,复坐下道:“宝兄弟这玉,原是娘胎里带的,说来,咱们府里,还有一个金锁呢,不是说要有玉的才能配么。那癞头和尚咱们也见过,如今若有这‘金玉良缘’,指不定便刷了那邪气去呢。”贾母道:“她一个进过牢狱的丫头,也能堪配我荣国府之孙么。”
王夫人忙道:“如今娘娘去了,咱们府也不敢大操大办,只宝钗这丫头敦厚,我瞧着甚好,宝玉房中也缺一个这样的人,袭人她们到底笨拙些。不敢说给宝玉做正房奶奶,只不过娶来冲冲喜,兴许老太太和宝玉就好了呢。”见贾母无反对之意,复道:“我想着,咱们寻个好日子,一顶小轿,从梨香院抬进宝玉房里,开了脸,就是了。”贾母点头道:“说来一个商贾之女,给宝玉,倒是委屈了他,只如今权当冲喜,也就罢了。咱们也该多打听打听,有哪家小姐尚未嫁娶,聘来给宝玉才是好。”
凤姐王夫人自是答应着,又陪着贾母说一番话,才退去,王夫人自又与凤姐叮嘱一番,立即筹备起宝玉纳妾之事了。自己又往梨香院而去。
惨惨淡淡,凄凄戚戚。草木杂乱,但见一两个丫鬟婆子瞌睡,略闻得一丝咳嗽声,王夫人的秀眉微蹙了起来,道:“玉钏,你去喊门。”玉钏应了一声,上前扣环道:“姨太太在不在家。”
“在呢,是谁来了。”玉钏道:“莺儿,我们太太来了。”听了这话,宝钗忙带着莺儿出来迎王夫人进去,薛姨妈躺在坑上,面色惨白,双目深陷,虚弱的笑道:“姐姐来了,不曾远迎,莫怪才好。”王夫人忙道:“咱们姐妹之间,何必客气至此,你该好生休养才是。方才我瞧这里的婆子丫鬟也太懒散了些,明日我便换人来与你们使。”
宝钗忙道:“不敢劳烦姨妈。”王夫人拉了宝钗的手哭道:“我的儿,委屈你了。”宝钗秀眸微敛,垂头不语。王夫人又道:“妹妹,今日我来,是有一事与你商量。”薛姨妈心中一番恼怒,却不表现出来,只道:“有什么事,姐姐说来便是。”
王夫人也不避讳众人,笑道:“是那‘金玉’之事。”薛姨妈听了,满目神彩,道:“老太太允了?”王夫人绣帕微拭嘴角,道:“方才我与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允了。”见薛姨妈欢喜的样子,王夫人又叹气道:“只是。。。”
薛姨妈心中一急,如今薛家连一个平常百姓之家都不如,若能续‘良缘’,这方是薛家复兴之路啊!想来,抓着王夫人的手已是不由的用力了。王夫人脸色不变,道:“说来,妹妹可别恼。”薛姨妈深点头,王夫人方道:“只是要委屈宝丫头做侧室。”听了这话,薛姨妈和宝钗心中都是大惊,薛姨妈哭道:“到底我们是姐妹,宝丫头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小姐,哪里便有给了宝玉做侧室的道理。”王夫人也哭道:“到底如今娘娘去了,什么事都是老太太做主,我哪里能驳不成。老太太只觉得宝丫头到底入了牢狱,与宝玉做正房,怕污了国公府的名声。”
宝钗面色惨白,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手中的帕子已是微起皱纹,瞧见薛姨妈的模样,一阵心酸,柔声道:“妈不必说了,那和尚说什么‘金玉’,这到底是我的命,侧室正房,到底是与了有玉之人。”王夫人听了这话,忙搂了宝钗在怀,道:“我的儿,委屈了你。我定不叫宝玉欺负你。”
见宝钗自己已与诺,薛姨妈自不再多言,淡淡的与王夫人商议一番,便遣了莺儿送王夫人出去。薛姨妈道:“钗儿,你如何。。。”宝钗苦笑道:“妈,如今咱们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若是不应,只怕,明日里,我们便要被赶出贾府了。”神色一阵闪烁,又俯身在薛姨妈身边说了什么。但见薛姨妈神色大变:“什么。。。”深深的看了宝钗一眼,见她垂目不语,这般模样,只大哭道:“我的儿。。。”
三月初七,宜嫁娶,动土。
大红的喜烛明明灭灭,已是淌了一地的泪。
这里凤姐早命人收拾了东屋出来,做宝玉的新房之用,袭人等早替他收拾妥当,坐在了王夫人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