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男人倒也磊落,见了小倩的饰物,便从隐蔽的藏身出去跳了出来。可他一出现还不待说话,埋伏在暗处的官兵便将他乱箭射死了。
处理好了这边的一切,我便坐在古井边上,一心一意地等着聂小倩。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们的初遇,想起了我们初婚时的苦涩和之后的甜蜜。世间万物,第一个总是最好的。那野男人是聂小倩的第一个,聂小倩又是我的第一个。
我呆坐在井边,望着太阳从东方慢慢攀爬到头顶,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同的是,那时是聂小倩在井边苦等,痴痴等待她的情郎出现;而现在苦等的是我,但我却期待她不要出现,永远不要出现在这可恶的兰若寺。
可,当年的聂小倩失望了,此刻的我同样失望了。
聂小倩来了,挎着小包袱的她略施粉黛,尤其显得楚楚动人。她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慌乱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相公……”她欲言又止:“你……我……我……其实……”世间所有的爱情问题,无非都是“你我他”的问题。
我叹了口气,冲她招了招手,唤她一同坐在井边。
我轻轻卧住她的手,淡淡地说:“我本是要成全你们的。可是我已经死了,官兵是我叫来的。”
聂小倩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一下子变得如井水一般冰凉。她说:“这么说来,我欠他的,生生世世都偿不清了。当年若不是我约他私奔,他便不会来到兰若寺,倘若他没有来兰若寺就不会遇到天地会的人,更不会加入我们落得个乱党的下场。而今天,他又因我而死了……”泪水滴到井水里,悄无声息,却震得我心里阵阵的生疼。
“小倩,别难过。我说过,我本是要成全你们的。”我说完,猛地站起来,咬了咬牙,一把将聂小倩推进了井里。
“我当年若不拦你就好了。”我流着泪说:“我宁愿当年和我成婚的是一个灵位,起码灵位不会再次和野男人私奔。”
没有人怀疑聂小倩的死,更没有人同情她。像她这么不知检点的女人,早在私奔不成时就应该一死了之的。
我头上虽然顶着一冠鲜亮的绿帽子,但没有人歧视我,相反,善良的乡邻对我给予了莫大的同情。就连聂员外也觉得有这么丢脸的女儿实在是愧对了我,对我加倍的好,拿我如亲生儿子一般。
我本来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幸福下去的,几年后我完全可以拿着聂家的财产,另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为妻,然后无论我是否考取了功名,都能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倘若我没有发现那封信的话。
那封信在聂小倩的包袱里。信没有抬头,亦没有落款。信里只说,请那野男人养好伤后拿了这些钱财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来,从此他们二人两不拖欠。她现在已经成了婚,且深爱着自己的夫君。我们当年的情分,早已在兰若寺失之交臂,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
倘若,当年和我成婚的是一个牌位就好了,那么我就不会食言,就不会辜负她。
很久没有见到蒲先生了,他的聊斋茶铺没有了我的“逐客令”之后,经营得愈加艰难了。但蒲先生是那种一条道儿走到黑的人,无论是开茶铺,还是考科举。
“采臣,这次科考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明年咱们继续相约同去,只是你别再爽约了就行!”蒲先生爽朗地笑着。
“怎么?先生今年又未考中?”我坐下来,自顾倒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