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
更夫缩在褂子下的手搓了搓,仔细地挑亮了灯笼的烛芯,咽了口唾沫,这才迈步转过巷角,扯着脖子喊:“寅时五更,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做更夫的,最害怕的不是子夜,而是五更天,小时候老人就总说:“五更天,大鬼小鬼都在串。”
更不用说最近代城出的邪门事多,于家的新妇莫名其妙在洞房夜的时候打翻蜡烛,搞得自己活活被烧死这事,虽然于家勒令不让人传,但碍不住大家长了张嘴,不出几天的功夫就全都传开了。
再说这新媳妇就是更夫隔壁家老孙的闺女,平时再稳重不过的一个姑娘,这么多年连碗都没打破过一个,在新婚夜却把蜡烛打翻了?
他撇了撇嘴,这话也就糊弄鬼呢。
所以,大家都在传,这邪乎事还不知道是不是人弄出来的。
话里话外的,就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而这巷子的转角处,就是于昌氏的宅子。
门庭冷清,虽无人居住,可青石路上一颗杂草也无,薄底的布鞋踩上去都还能感觉到石子极硬的硌脚质地,月影深重,宅门侧角处林叶阴森,一枝浓郁的青枝斜斜地探了出来,更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壮胆似地狠狠一敲:“天干地燥,小心……小心……”
枝叶繁茂,稀薄的月光一照就更像是鬼影幢幢,而那高墙之上,树叶阴影之下立着的东西,正是一个女人形状的鬼物!
似乎察觉到更夫的视线,女人的眼珠微微一转,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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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更夫恐惧的叫声,连枝不屑地撇了撇嘴,“就是个木偶而已,至于叫得跟见了鬼似的吗?”
倒霉的更夫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幸运的是,他还没发现身后尾缀着三个鬼。
唯一的一个人类离开了,他们一行人也没必要再躲藏,径直走出来,连枝抻抻腰,不客气地冲墙上的木偶叫道:“朱朱,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吓唬谁呢?”
墙上的偶人眼珠玻璃珠似的圆,沉沉的黑色,脸蛋苍白,血红的衣裙在风中吹出沙沙的声响,听到连枝的呼唤后缓缓地转过来,脖颈处都发出木质人偶特有的“硌硌”关节活动声。
“朱朱”自上而下地打量过来,目光阴而冷,这下倒更像是个鬼了。
连枝这才意识到朱朱不是友善的木偶,是于夫人口中的邪恶坏蛋,眼看着人偶被她吸引过来,连枝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打个冷颤,下意识想往应止玥的身后躲。
然而应止玥没留意她的行为,莫名在此刻失了神。
连枝没意识到应止玥的不对劲,还想接着拽她的衣角,倒是一旁的陆雪殊发现了什么,疑惑地低声道:“大人?”
凉沁沁的雨落到他眉梢,湿而潮的林木气息。
应止玥侧过头去看陆雪殊,想说话,但她的眼睛似乎是透过他,陷入了另一层昏寐的红色,她想摇晃自己的脑袋,却动弹不得。
只是两三句话的功夫,“朱朱”已经近了,腥浓的香脂味掩盖在木偶的衣裙下,她的手指关节在咔咔作响,在午夜时分听着就让人心里发憷。
连枝紧张地吞了下口水,而他们已经能看到木偶手指处拙劣的关节缝合痕迹。
陆雪殊宽大衣袖下的手轻轻一动,刚欲动作,却在下一秒停滞了下来。
“珠……”
应止玥嘴唇翕动,可只能勉强比出个口型,更没办法说出她到底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