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怀疑收入少也正常,现今商业演出并不成熟,戏班多依附茶园茶馆酒楼而存在,观众无需额外付费,戏班自然也不缴税,能从中捞钱的是牙行等中人和欺行霸市之辈,朝廷占不到丝毫便宜。
这些事柳湘莲又怎会不知?对王泽业的反应也有所预料。
“大人何不先看看?”
王泽业皱眉,胡乱翻开,一目数行看下去。
脸色由不屑转为讶异,再变为震惊,又化作惊喜,而后陷入沉思,最终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柳湘莲。
“你到底想做什么?”
“大人且说想不想要这笔收入?”
王泽业低头,看着那所谓的预计百万两收入,十分心动,这都顶得上商税了!
喉咙起伏,咬牙吞咽口水,他只稍稍犹豫便点了头:“好!本官就信你一次!”
作此决定也属无奈,皇帝不同意加征田赋,百官又反对加征商税,盐税被太上皇的人把持,除非另辟蹊径,的确无从着手。
尤其是商税,万万碰不得。宗室、武勋、外戚、文官、武将……权势之家但凡有点儿门路,谁不做生意?区别只是自家人是否下场罢了。盘根错节、官商一体、利益攸关,别说加税了,连正常税收都难收起来。
有此看来,此子虽年少倒也识时务,别出心裁提议设立戏捐,阻力不会太大,没有官员会公然为低贱戏子说话。
只是他对能收到多少戏捐深表怀疑,意味深长地望着眼前少年。对方今日换了官服,较之昨日更显的稳重。
王泽业不由想到:他既然是皇帝亲自选用之人,甚至赞他“一人可抵百万内帑”,这主意未必不是经过了永隆帝的首肯。
不管收多收少,有总比没有好,蚊子再小也是肉,王侍郎纠结一番,同意用印上奏。
……
大明宫,勤政殿。
永隆帝听从戴权建议,又费了一番思量,将柳湘莲扔到户部,甚是期待他能带来一些惊喜。
没想到次日就有了动静,看着手里的题本,他思绪翻腾,神色古怪。
“奏为戏园暴利请加戏捐以充边饷事:
微臣奉旨筹集粮饷,思之再三,特请增设戏捐。
朝廷屡次劝诫勿得流连戏园以致靡费钱财,然民众置若罔闻。既如此,何不取重税以充国用?
旁人或误以为戏园微利,其实不然。以京都广和楼而论,自开业以来,一日数场,场场爆满,每日仅售戏票可收入千两有余。若取票价十分之一为戏捐,则月入三千余两,经年可得三四万两。
国内大城何止数十?设使一城立一园,只需三十城,戏捐可年入百万!
赋税乃国之根本,天下无人不以忠孝自诩,然未闻有肯自加其税者。
今日有之,请自广和楼始!
微臣自不量力,请任税监,征天下戏捐!
另,臣与众股东愿捐广和楼一月盈利以补辽饷!”
永隆帝一是震惊戏园竟如此暴利,朝廷曾屡次禁戏,看来全无作用!
二是惊讶柳氏子竟狠得下心来,有此魄力!
从来都是臣子向他叫嚷赋税过重,请求减免,还是头一次有人要求加自己的税!一年若真有数万两,何止是在割肉!
再想到之前,其所唱《精忠报国》之曲,难道此人真是赤胆忠心之辈?若是这样,那大侄子想收拢他以为己所用,岂不是瞎了眼?
至于柳湘莲为何会行此举,他也很清楚,户部如今束手无策,只因掣肘太多。而对原本就涉嫌违禁的戏园加以重税,应当不至于有人再反对。至于戏子反对,谁在意呢?就算有骂名,也是柳氏子担之!
只是,他和王泽业有相同的疑惑,真的能收到百万两吗?
不过,这无需他操心,若最后证明这奏本所说是胡言妄语,自然可追究责任!
他肯主动捐出一月盈利,乃是为公而忘私的典型,必须树立起来,昭告天下,全国学习!
想毕,他挥毫写下:“准!着柳湘莲全权办理戏捐征收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