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海香雪的房门总守着一个被迫“加夜班”的侍女,专门为了她的到来开门。
只差一脚就要跨进她姐姐的地盘,但清醒了几分的神志却叫近处约约隐隐的小提琴声给魅惑了。她转身穿过拱门之隔的前后院,在屋顶寻获那个老爱往高处爬的惯犯。
由下往上眺望,他幽魂也似的身影镶着皎洁的银月,大量的月芒将他全身罩住。
他闭着眼,狂野投入地随着乐曲摆动身躯,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的热情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毫无保留地开放展现。
不知道为什么,他孤傲的身形让海荷官心中发酸,他太难懂了,把心不知藏在何方的人注定要跟寂寞为伍,他把白天潜藏的情绪发泄在夜晚的冷清里,无法对人说。到底是他太不平凡,或者是把他留在这里的人们太卑微,没人能看懂他的心?
绞尽脑汁,她能想出来的也只有这些。离开前,她多瞅了他仍无所觉的背影一眼,在他空茫茫的乐声里仿佛听见龙困浅滩的哀鸣。
第三章
海荷官是被沸沸扬扬的人声给吵起来的。
向来井然有序的戈家居然一团乱,女眷居住的后院全是七嘴八舌的仆役、女佣、家丁、长工,比逃出笼子的鸭子还吵。
前厅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件发生了,要不然,仆役们哪敢肆无忌惮的躲到后院嚼舌根。
“你醒了,去洗把脸,我来帮你梳头发。”早早起床的海香雪拿着牙梳,满脸是缥缈的笑容招呼海荷官。
她的生活作息比报晓的公鸡还精准,照顾妹妹的心意一旦决定,八头驴子都不能教她迟睡一刻钟。
海荷官咕碌爬起床就精神奕奕地赤脚着地,往靠窗的椅子跳上去。“黑鸦鸦的人头,好热闹,是家里要办喜事吗?”甩着睡乱的头发,她才不管海香雪一板一眼的要求,只针对自己有兴趣的部分问道。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海香雪捉起海荷官甩来甩去的直发慢慢梳理,分成数股,不松不紧地扎成辫。
“我们去瞧瞧。”她忍耐着让海香雪在她头上“动工”。“一起去啦,姐。”
“我们要有分寸,毕竟这不是我们自个儿的家,哪容得你胡来。”撒野是要看地方的,富贵人家最多的是规矩,要平安无事地在这里生活就得自扫门前雪。
“姐,你就是那个什么枸杞人担心天会垮下来,我去瞧瞧,不会有事的,你不用烦恼东烦恼西的,我一下就回来。”忍耐到辫子理好,辫梢的红缎带随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子,像春日的蝴蝶。
“鞋。”海香雪知道自己辩不过妹妹的鬼灵精怪,杞人忧天都能说得出口了,她还能干涉她太多吗?
海荷官龙卷风似地回来趿上红绸鞋后又朝海香雪轻扮鬼脸,然后翩翩飞舞着充沛的活力走掉了。
趴在雕砌的八角窗后,海荷官让自己的身子悬空,不费吹灰之力卡在支撑木跟窗格的中间。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谁叫她人小个子不够高,为了保持收视的良好,只好牺牲一点皮肉痛。
她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窃听,可越听心中越闷,从头到尾,就听见戈锦蠡的咆哮,站在大厅中央的戈雨真却是纹风不动,颀长的身躯傲慢地挺立着,近乎自闭的安静,不解释自己的行为,不关心周遭的眼光、也不道歉。
看着他一身孤绝难与,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的倔傲,海荷官心中一阵酸痛。
“为什么逃家?你前后几次我已经睁只眼闭只眼地不理你,你又玩火?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蠡月古轩’?”戈锦蠡的咆哮不断……“我不会让你走的,生是戈家的子孙你就要有觉悟得老死在这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你给我想清楚,住在家里有什么不满你意的?你、你……分明是想气死我……”
她应该跟他站在一起的……她茫茫地想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同仇敌忾的想法……是这种意思吗?唉,不管了,太深的东西她弄不清楚,可是她就是不能让他一个人,尽管以前发誓跟他要保持距离的,但是抛弃不管他,她也做不到。
“我要走。”戈尔真昂起写满叛逆的脸,铁了心似地吐出短短几个字。
“逆子!除非我死,要想走出戈家大门,我不如先打断你的腿!”戈锦蠡气咻咻地下达终结令。“把他给关起来,我要他好好面壁几天,不许谁给他送水、送食物,要是谁违抗我的命令,家尺十鞭!”
戈锦蠡疾言厉色的模样是海荷官没见过的,她印象中的戈家老爷总是一张弥勒佛似的笑脸,哪知人前人后根本不一样。
“不可以!”听到这么严厉的处罚将要落在戈尔真身上,海荷官不明所以地大喊出口。原本气势磅礴的喝止应该是一气呵成的,错就错在她半个身子吊在外头,手脚挥动引起众人注意的同时,头重脚轻的她忘记自己的处境,竟然异想天开地挪动了勾住窗台的脚,这一动,脚打了滑,整个人毫无选择地往下栽,眼看可爱的圆脸就要着地……
她眯着眼四肢乱划,慌乱中希望能抓到什么足以攀附、救命的东西,然而,更快的,有只结实的手将她拦腰一抱,免去她落地的噩运。
“你还是一样地有精神!”
海荷官死里逃生,很自然地抓紧救命恩人的衣物,免得重蹈覆辙。对眼瞧去,救她免于出糗的居然是戈尔真。
想解救人不成反被人救,唉,不过,他的眼瞳为什么映着她的影子,她摇头再看,戈尔真眼中摇曳的光漾却已然不见。
“这里不是小孩子游玩的地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