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过了一阵子才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是与事情无关的人才会说的话。旁观者清,然而站在他的角度看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
“所以?”我重复她的话。
“园山先生急中生智,就选择让自己发疯。”
“为什么?”日比野探出身子问。
“也许只是想将‘我妻子还活着’这句话抹杀掉吧。”
“只是为了这个,就一直说谎?”
“这样也方便。如果大家都认为他性情古怪,就不会轻易接近他,他就可以专心照顾妻子了。”
百合还说,对园山先生来说,这样也许才是幸福。
“为什么他的作息时间那么有规律?”我继续发问。
“固定在家的时间,大家要是有急事找他,就知道该什么时候来了。这样可以防止外出时有人前来。他不想让访客发现妻子。”
“因为会有小孩子不从玄关走,突然进房间呀。”园山疲惫的脸上硬挤出微笑,说罢看着百合。
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睡着的园山的妻子。
“你是说我小时候干的事?”
“我当时吓了一跳呢。突然有个少女在我的画上搞恶作剧,在蓝色的画上抹上了红色。”
“我当时想着肯定会被骂,要死了。”
或许他是想起了那时的事情,园山抚摸着斑白的络腮胡,说:“我妻子喜欢我的画。”
“是啊。”
“现在我被大家当成疯子,却可以只和妻子待在一起。这也是幸福的人生啊。”
百合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真是的,”园山的语气里混杂着愉悦和寂寞,“她一个人把床独占了。”
“园山大叔他,”日比野扭着脖子说,“并没有放弃画画?”
“嗯,从某个角度上说,是的。”百合点点头。
床边围满了画布,蔚为壮观。从墙上挂着的到地板上放着的,画布有大有小,如排山倒海一般。我看得出了神。
令我惊讶的是,这些画与百合之前给我看过的画完全不同。说是别人画的我反而更能接受吧。这些画没有一丝抽象成分,全是写实的风景画。
“像真的一样。”日比野惊叹道。
以写实手法描绘的树木、山野、田园风光,逼真得会让人误以为是照片。岛的风景就在这里,岛的四季也在这里。其中有画着鸟的画,感觉连鸟啼声都画进了画里。
毕加索啊。不,是与毕加索的风格完全不同的,以独特的方式描绘的画作。
这样的画让我搞不懂绘画和照片的价值有什么不同,此时展现在我眼前的风景画没有让我感受到在草薙家看到那张抽象画时的感动。如果艺术是一条路,我不由得觉得园山是在逆行。
“伊藤先生,这些画你觉得如何?”百合问。
“我……”我犹豫了一下,“我更喜欢你之前让我看的那幅。”
“这些画,是他为了无法外出的妻子画的。”百合静静地说。
“啊。”我发出了不知是感慨还是惊讶的声音。
比起创作任由想象力驰骋的画,园山选择让妻子看到外面的景色。他应当是想为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到美丽的景色、精神受到创伤的妻子展现岛上的四季。这些画是他为卧床的妻子画的,因此不会向我们传达任何感情。